如今且说这案上茶凉,展眼便是萧帝圣驾归京日。
这日,圣京城自南而起,一路正门尽数开启,大开南华门、雍和门、承安门至金阙城内,以迎萧帝圣驾。
那街上的平头百姓知这日不仅是萧帝圣驾归京,征剿大军亦伴龙归朝,皆长跪于主街两侧,嵩呼万岁以迎萧帝,恭贺征剿大军凯旋而归。
当先,一对对铁甲护卫疾步而来,敛容肃目分立街巷两旁。不多时,便闻阵阵细乐之声遥遥传来,只见萧帝仪仗自城外缓缓而至,当的是龙旌华裳遮天过,玉辂金蹄压地来。
一时前行执事并萧帝圣驾过完,便见随龙伴驾的文武群臣打马随之。这当中却有一位银鞍白马的少年公子煞是招眼,此人正是定国公邵长韫之独子,邵子牧是也。
那邵子牧穿了身竹叶梅花纹的素白道袍,通身上下未着一件饰物,持缰端坐马上,徐徐行之。观其形貌,色比雪梅,姣若灵鹿。虽是小小年纪,已然有了其父风貌。
彼时,人群之间偶有一两点窃窃私语隐隐传来,不知何时,便有几个胆大的女孩儿,摘了鬓边香花,以手投之。那邵子牧只是展眉舒目,浅笑回之。
待那车马之后的持幡兵士随驾而去,便见紧随其后的征剿大军踏步而来。这得以入城的将士皆是有功之士,个个俱是挺胸直背、昂首阔步,说不出的风流得意。
目今,且不说这街上花天锦地,一派笙歌鼎沸之盛貌,那定国公府里也是好一番热闹喧阗。
府内众人知是邵子牧归府,上上下下莫不是喜笑颜开。外间听信的小子亦不知派出了几拨,专等着向内宅传话报信。
沈辛夷更是一早起来,忙着各处查点,半刻也歇不下来。
邵子姜见了,从旁劝道:“母亲这般着急做什么,就算紧赶着,也得晌午的时候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只管嘱咐那些丫鬟婆子便是,又何必事事亲为。”
秋玉笑意晏晏,笑道:“可不是,夫人昨儿夜里一夜都未曾睡好。趁这会子天色尚早,夫人还是先回房里歇歇,等到了时辰,再起来也不晚。”
邵子期见秋玉对她使眼色,忙攀了沈辛夷胳膊,撒赖道:“我今儿老早便叫岱雪姐姐吵了起来,娘亲陪我去睡会可好?”
“都多大了,也不知羞。”沈辛夷早瞧出了三人的小心思,不禁嗔怪道。
正当众人正说笑间,忽有一小丫头跑进来传信,说是宫里留了席,要午后才能回来,叫夫人与两位姑娘不必挂心。
沈辛夷得了信,也只得作罢,少不得由子期姐妹俩陪着歇乏去了。
原来,因着是萧帝赐宴,邵长韫与邵子牧也不便推辞。一来,又深知那宫廷赐宴的规矩素来繁琐,这才差人传回话去,让府内众人不必干巴巴等着。
一时酒酣兴至,宫内留席众人吃完了饭,已是酉初之时。又因着临近宫门下钥的时辰,众臣不敢羁留,齐声谢过宴后,便各自退了出来。邵长韫与邵子牧亦紧随众人之后,缓步出了大殿。
邵长韫见廉王萧辕正孤身行于皇城甬道之上,便带了邵子牧近前行了常礼。
萧辕欠身答礼,并未以皇子之势压之,笑道:“长韫兄近日可安好,几月未见,倒是风采更胜往昔了。”
邵长韫面色淡然,不卑不亢的说道:“臣下白屋寒门之徒,有劳廉王殿下记挂。”
“哎,这话说的。真真打我们这些俗人的脸了。”萧辕微一挑眉,笑道:“这世上,谁人见了长韫兄,不得赞一声‘当世名士、在世魏晋’。长韫兄,太过谦虚了。”
“虚名而已。”邵长韫淡淡应了一嘴,侧身对邵子牧说道:“今日外面耽搁久了,你先行回府打声招呼,也免得她们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