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之前偶感风寒,如今已经转好。既然身体已好,臣妾认为,这个进补的药稍微补一补,不需要补的太多,适可而止。臣妾恭请娘娘万福。”李敏说。
尤氏心头一愣,想,怎么说的这么准呢。她都没有和李敏提过容妃生病的事,更没有和李敏说容妃是生什么病。看来,自己这个长儿媳貌似是有点儿本事。
容妃不动声色,收回了手腕,随之唇角一扬,几声赞誉的笑声飞出唇间:“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二姑娘以后是本宫的人了。来,珠儿,把本宫的赏赐给二姑娘拿过来。”
珠儿笑着应声答:“奴婢遵命。”转身应该是入了容妃的厢房,没过多久,双手捧了个檀木鎏金匣子绕过了屏风。
李敏福了下身谢过。
容妃笑道:“快拿着吧。与本宫不需客气。你婆婆应该和你说过的。咱们是一家子的。”
李敏双手接过匣子,再次谢过之后,捧着匣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容妃招呼她们:“吃茶,还有绿豆糕。”与此同时,与李敏说:“本宫还有些赏赐,都是昨儿已经送到了护国公府,是送给你和隶儿的。等隶儿回来,你们再一起打开。”
听见容妃这话,李敏心里又多了几分疑惑。莫非是护国公府的人过于执念,迟迟不愿意承认人已经死了。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太后娘娘宫里的公公过来了,说是请靖王妃带新人过去。于是,尤氏带李敏向容妃告辞。
见客人走了,珠儿扶容妃回房。容妃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取下钗子,换了一根。珠儿站在她后面问:“娘娘,药煮好了,还端上来吗?”
容妃如烟的云眉动了动:“不用了。”
“娘娘,那么,奴婢把药倒了。”
“倒的地方,你仔细点收拾。等过了几日再请王御医过来瞧瞧,宫里那位主子眼睛一直都很四通八达。”
“知道了,娘娘。”
容妃吩咐完这些事,望着铜镜里自己的那张脸,想了半天,像是自言自语:“你说,本宫是怎么露馅的?本宫这个脸不是涂了胭脂才红的吗?”
珠儿诺诺声说:“此事奴婢也不知道。或许,奴婢可以让人去试探下敏姑娘。”
“试探什么?试探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她心里得意,她真的是料中了。”容妃眉头微皱,带着护甲的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地摩擦着,像是要在桌面上抓出几道痕来,“倘若她不是本宫妹妹的儿媳妇,本宫还真必须把这个人除了不可。”
“娘娘?”
“只看一眼,都能看出本宫是怎么回事,你说可怕不可怕。”
珠儿心里头是一阵惊疑,在李敏只摸了下容妃的脉便是能如此准确地说出结论时。不是当事人,像尤氏是肯定听不出这话里有什么猫腻。但是,像她们这些人,都知道容妃是喝了药故意病了的,李敏几句话是轻而易举拆穿了她们的把戏,能不让她们心里一惊吗。
说句实话,哪怕皇上让太医院换个大夫再过来看容妃,都很难说到李敏这样准确。
珠儿自己也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劝说主子。
容妃此时却轻声一笑,笑声里多了几分爽朗:“她倒是个聪明伶俐的。”
“主子?”珠儿愣问。
“倘若他日,她突显医术,或许其他人在本宫面前说,她今日在本宫面前装糊涂的话,改日本宫想起今日这事儿,肯定要怀疑她的目的和真心。所以,倒不如今日在本宫面前露一手,以防今后本宫事事防她,或许还可以用上她。聪明的人不少,但是,既要聪明又要有胆量的人,不多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实事。而且你听她后面几句话也说的巧。补药——”容妃拿起帕子捂住唇角边上一笑。
珠儿忍不住也跟着一笑。
李敏确实没有说错,容妃是进补了。这是整个装病的流程一定要的。如果想把病拖延一下,肯定不能把前期发病的时候拖延了,那会显得她大病不起,身体有大恙,皇帝都会从此到她这儿时慎重考虑一下了。真正聪明要装病的,不能装着虚弱绵延不断,要大病好了之后,小毛病断断续续,这样,既不伤大雅,又能达到避祸的目的。
容妃其实怕的不是李敏知道她装病,是想李敏这样聪明,会不会推测到她背后装病的目的。这确实让她心里头小小地焦急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她感觉自己的这种焦虑是不存在的。哪怕李敏去推测,李敏是护国公府的长儿媳,是和她一条船上的人了。宫里宫外护国公府是一条心的,李敏没有理由会背叛她。
随手又取了头上的钗子,容妃心里一定,笑道:“本来,本宫还担心她去到福禄宫时别着了人家的道,如今想来本宫应该是多想了,如此聪明的人,应是能应付自如的。”
珠儿点头:“娘娘说的是。”
上前,帮容妃重新梳理头发,等会儿万历爷肯定要过来问问她这儿看护国公府的新人怎么样了。
公公在前头领路,容妃的锦宁宫离太后福禄宫的路程不长不短。尤氏在这条路上走着,知道李敏跟在自己身后。偶尔,回头像是不经意扫过李敏身上。李敏走路时一直都是步履不紧不慢的,让人看着,心里面踏实。
尤氏那目光,又与走在李敏后面的方嬷嬷对了下。
方嬷嬷刚才在容妃的宫中,一直是随侍在旁听她们说话的。方嬷嬷知道尤氏那目光里写着什么。刚才,容妃与李敏那几句话,表面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仔细在心里头琢磨,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如此一来,只能更说明一点,那就是李敏深藏不露的本事,连容妃娘娘都出口称赞了,当即赏了东西。
容妃是何等身份的人,不要说是尤氏入宫的妹妹,能入宫这么多年在皇宫里混到如鱼得水,没有几点本事和手段怎么可行。宫里人最怕着人家的道,对大夫一事更是尤为慎重。每个宫里的小主子都有自己信任的大夫,由此可见,太医院里的斗争也是十分厉害的。
像王兆雄,这会儿说红是红,但红的年份也不少了吧,在太医院依然只是御医身份,想爬到主管位置,似乎是个望不尽的头。毕竟太医院里的升职渠道不像其它部门,关系皇帝和皇帝老婆孩子的平安健康,需要更为谨慎。升职渠道单一,只能是内部人员一步步升,内部人员缺了,再从外部找。同理,只有上面的人死了,才有可能下面的人升上去。
如今太医院的几位主管,都是白发苍白的老头子,但是,离死绝对还远着呢,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蹦蹦跳跳的,绝对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