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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学术与政治 下(第4页)

石越笑了笑,“皇上也和我一样,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说研究经费可以由我自己想办法筹集,皇上说那太不成体统,结果他出了这笔钱。国库出的不过是研究院的俸禄。不过迟早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丁文叹了口气,有点感叹,“皇上还真是明主,一心想着做大有为之事,否则的话这种事情断难如意。”

这件事说罢,又想起一件事情,因说道:“公子,第一期《白水潭学刊》付印了,你看过没有?”

“哦,有这事?桑长卿怎么没和我说?”石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放了一本在你书房,你看一下,我略略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妥。”李丁文随口说道。

“当然要看,等下叫侍剑送到我卧室。”

石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第一期《白水潭学刊》,看了一下,明理卷无非是对经义的解释与阐述,还有一些引经据典来证明自己的《三代之治》是怎么样符合圣人经义的,让石越看得哑然失笑,也有一些是谈论历史事件得失的;而格物卷则多半是一些数学题,还有一些人对自己提出的数学理论的讨论与证明,另外少部分则是一些物理试验与地理地形的分析……

石越粗粗的随手翻过,他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撑不过去,头一歪就睡着了,手中的杂志掉到了地上。

一直在外面侍候的侍剑轻轻走进来,帮石越把被子盖好,捡起地上的杂志,只见那一页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那是议论王莽改制的一篇文章。他也不以为意,随手把书收好,吹灭蜡烛,轻轻掩上门回房了。

石越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几乎把《白水潭学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提举虞部胄案事并不是一个清闲的职位。

三司使因为石越是皇帝的宠臣,也是当今的名臣,因此根本就把胄案之事交给石越处置,他们不想为了这些得罪石越;工部更加不用说了,虞部的事情他们管都不敢管。胄案和虞部的主管更加是事事都要请示石越,把石越忙了个四脚朝天。虞部管的事特别多特别杂,几乎整个大宋的采矿业和许多的手工业都归虞部管;而胄案事涉兵事,又是三司的直系下属机构,石越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打点精神,好好办差,好在李丁文处置公务来,实在有一手,帮他分担不少事情。

而筹建兵器研究院的事情,更是忙得一塌糊涂,因为研究院还没有盖好,石越就要求沈括把准备进研究院的学生组成几批,轮流到冶铁坊和军器作坊观摩实习。格物院的房子本来就有多,就先腾出一些房子,给他们讨论学习之用,试验就只能来冶铁坊和军器作坊了。

让石越略感沮丧的是,才开始的时间里,这些学生懂的东西比那些工匠少得多。不过他是没什么办法了,关于平炉、鼓风、与中国龙骨水车不同的西式水车、车床以及他能了解的火药配方,甚*和火棉这种东西,他都告诉沈括和一些比较能干的工匠了,等到研究院入轨道,沈括就会把这些整理成资料告诉所有的人。他石越唯一能做的,是定下赏格,以上任何发明,只要能过他的认可,发明一项,即赏银三千两,替发明者请散官一级。

当石越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管理虞部、胄案事,创办兵器研究院的时候,绝不曾想到,熙宁四年的冬天,是一个多事的冬天。

三司胄案办公厅内的火炉很暖和,石越叫了几个同僚一起围着火炉取暖,一边说着朝廷里的趣谈秩事,有个叫沈归田的小吏非常有趣,摇头晃脑的把大宋朝的趣闻从太祖开国起一直讲到本朝为止,逗得石越等人捧腹大笑。

“老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叫赵规的小吏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问道。突然发现石越也在,连忙行了一礼。

石越挥手笑道:“今日不理那些虚文,老赵,过来坐,外面也太冷了些吧。”

沈归田笑问:“老赵,你到三司六部逛了一圈,听到什么新闻呀?”

“还真有新闻,国子监出事了。”赵规事不关己的说道。

石越听得一怔,国子监能出什么事?

那些小吏兴趣都上来了,有人把赵规拉了过来,几个人抢着问道:“老赵,说说,国子监出什么事了?不说前几天皇上还加了他们的钱吗?一年三千两呢。”

赵规把手伸到火炉烤了烤手,细里慢条说道:“方才听说的,国子监出了一道题目策问王莽、后周变法的事情,有个叫苏嘉的说了一堆不是,得了个优等。有个叫苏液的向曾布告密,说他们非毁时政。护法曾布把国子监张璪臭骂了一顿,又告诉王相公。”

石越听着听着脸上慢慢凝重起来,因问道:“王相怎么处置的?”

“拗相公还能怎么处置?国子监所有的学官全部罢免,李定、常秩连夜入国子监判监事,陆佃、黎宗孟、叶涛、曾肇、沈季长这些人当了国子监学官。”他们是些小吏,对王安石根本不太在乎,说话也特随便。

沈归田听了笑骂道:“以后王家开会,可以搬到国子监开了。”

有人问道:“此话怎讲?”石越也是一怔。

沈归田笑道:“你看看这些人,陆佃是王相公的学生,沈季长是王相公的妹婿,叶涛是王相公的侄婿,曾肇是曾布的弟弟……”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眼见他还要说下去,石越连忙咳了一声,说道:“老沈,这些话不是你应当说的。”

哪知沈归田根本不在乎,“石大人,俺知道你身处嫌疑之地,不过您也别怕,说王安石坏话的人是我不是你,这里的同僚,都不是长舌之妇,要是肯拍马屁,我们也不至于在三司里面混了这么久,还是呆在胄案做小吏。不瞒您说,我也是个同进士出身的,中同进士那一年是八品,现在还是个八品,若是肯管管这嘴巴,不至于这样。”

石越听他抢白,尴尬了半天,想想自己也是好意,不过这世界上尽有软硬不吃的人,只好笑道:“即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去看看作坊的学生们。”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虽然他挺欣赏沈归田,但是这个样他是不能学的。而这个地方也不久待,否则日后难保不传扬出去,到时候说什么石越和胄案小吏一起讥刺宰相,这多少也是个罪名。

刚出得大门,一股凛烈的寒风迎面而来,似刀子一样刮到他脸上,他想了想刚才赵规所说国子监发生的事情,长叹了一口气。王安石如此容不得异议,只怕这件事只是一个借口,王安石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控制国子监,让国子监的学员们都接受他变法的思想,为他的新法培养出一大堆官员来罢了。

石越上了马,一边走一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都白了。他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鞭,“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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