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庄,沿着年久失修的官道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众人来到了一处被焚毁的驿站,按照经验,有驿站的地方,就有亭,但可惜这里的建筑早被大火焚毁,根本就找不到牌匾,更别说辨认字迹了。
“先休息一下。”梁祯四下环顾,见这里视野开阔,哪怕是与黄巾军遭遇,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便让早已气喘吁吁的众军士停了下来,“鹰扬,安排哨卒。”
“诺。”
黑齿影寒在被熏黑的台阶上摊开舆图,这舆图十分干净整洁,与这支兵马,与周围的环境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黑齿影寒问。
“我想去井陉。”
井陉,位于太行山东麓,由它往西,便可进入并州。由于消息闭塞,因此梁祯等人还不知道,并州早已在黄巾军与屠各胡的双重打击下乱作一团,还以为能在那里,找到官府,以管他们吃喝。
“我们现在应该在中丘境内,若要去井陉,就得先经过元氏县,路途上百里。四个字,路远且难。”
“但我们向东北回幽州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南边的情况,我们又一无所知。唉。”
“但我依旧建议,我们应该南下,而不是去并州。”黑齿影寒慢慢地将如涂了墨一般的手指往下挪,“因为支援冀州的北军,就是从成皋县渡过黄河进入武陟县,再从武陟经荡阴进入冀州的。如今,官军新败,若天子要增兵河北,很可能就是从走这条路,我们南下,说不定还能碰到大部队,若是北上……”
梁祯随着黑齿影寒的目光,抬头望北,却发现北方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一丁点的阳光,更不见一丁点的希望。
“好,那就南下。”梁祯一拍大腿,“南边的驿道,应该还在正常运转,驿站的粮仓,应该还是满的。我们南下,定能吃上饭。”
从中丘至易阳,不过百余里路,但梁祯沿途却碰见了不下三十股黄巾军,这些黄巾军,有的甲仗鲜明、生龙活虎,有的却是竹木为枪、人困马乏。
原来,自打张宝取得下曲阳大捷以后,黄巾军的名望便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再加上太平道“人人饱暖幸福”的理想,令许多黄巾军从没抵达过的地方的民众都将太平道当成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因而纷纷拖家带口地赶往广宗,投奔张角。
只不过他们中的一些人,运气实在差了一点,因为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数百里路后,等来的却不是大贤良师那慈祥的笑容,而是官军冰冷的刀枪。
几天下来,梁祯所部截杀了五股二三十人规模的黄巾军,斩首四十余级,收编了上百人。梁祯将收编的人全部打乱,跟老兵们混编,并且跟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保证,只要一去到邯郸,就让他们当真正的队长、什长。
这些原本已经快活不下去的壮汉一听,竟还有这等好事,当即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其中两个夸张的,更是倒头便拜,还是梁祯手快,一手一个将他们扯了起来。
但梁祯的好运似乎到了头。原来,这天一早,凛凛的寒风中便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马蹄声中,还夹杂着“橐橐”的脚步声,若再用心一听,便会惊讶地发现,竟还有一阵鼓号声来与马蹄声、脚步声相应和。
梁祯也是打过好几场打仗的老兵了,一天就知道,这是大军行进时才能有的声音,而且还是一支建制完整的大军!
而更糟糕的是,此刻梁祯所部正行进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放眼望去,除了连绵不绝的黄土还是黄土,哪里有半座可供隐秘的土丘?
兵卒们显然都听见了这巨大的噪音,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可都是临时揉捏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别说列阵对战了,能直视对方军阵而双腿不抖的都算是好汉,因此,一听见这连绵不断的巨大杂音,他们便纷纷将目光投向梁祯,一旦梁祯有什么不自信的举动,他们准会在第一时间,一哄而散。
“慢慢后退,辎重车断后,弓弩手第二线。”梁祯下令道。可他手下只剩下了八张弓,一张弩,箭矢不足三十,用后世的话来说,真打起来,也就听个响。
所幸,黑齿影寒跟梁祯一样“镇定”,梁祯军令没下,她便抽出环首刀,一刀削掉了一个张嘴惊叫的军士的脑袋,然后冷冷地盯着那几十号新招来的乌合之众。乌合之众们这才倒吸着冷气将已经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南边的平原上,扬起了几团黄色的烟尘,那是骑士出动的信号,而且看阵仗,这烟尘中,起码有上百骑。梁祯的心,更乱了,要知道,他手下的军士,也就是百人上下,哪怕都是全副武装的甲士,在这广阔的平原上,也断不是同样数量的骑士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