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杨府
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当着众人的面,如何再能反口?杨仲山竟是玄寂道人,这更是惊得众人鸦雀无声。
玄寂道人昨夜前还是个神仙真人,可当下清池观已烧毁,且从观内又救出如此多的女眷,结合‘油锅洗手’一事,这玄寂道人究竟是在世神仙还是江湖骗子,现下似是更倾向于后者。
可当下更无法接受现实的当属杨湜绾,杨仲山若严格说来是她的二伯祖,又怎会替人藏凶器来谋害其兄长,亦是她唤了十余年的祖父。这杨氏全族又究竟是何底细,似是除了杨老太爷以外,其他老太爷皆是趋名逐利的小人一般。
“杨四爷未发一言,···”林尽染方想追问,却骤然被轻声打断。
“林御史、刘县丞,及诸位宗亲,既祖父之死因已查明,其余事可否另择他日再议,莫要在此时扰了他的清静。”杨湜绾现下思绪纷乱,强忍着悲恸,哽咽道。
林尽染闻言哽住了,阖上双眼,他非亲历者,无法深刻共情杨湜绾心中的悲恸。沉思良久,方才柔声道,“今日确实不便,杨夫人节哀!”
随即又向刘县丞说道,“杨家二爷多番污蔑本御史与小妻清誉,又欲行凶,望刘县丞依法度论处。”
“下官遵命。”刘县丞赶忙拱手一礼。
可林尽染方想离开,却听闻杨永信屋内放言,“无论如何,杨湜绾都做不得杨家的主!”
杨湜绾旋即凤眼一瞪,嘶吼道,“谁稀罕杨府家主之位?你要拿便拿去!”
“侄女可得牢记你方才所言。各位宗亲皆可做个见证!”杨永信面上大喜,这番下来,即便是挨上几板子又算的了甚。
林尽染闻言,又折返回去,朗声道,“本御史方才忘了说。杨夫人家既是与大将军府有这段过往,暂不适合与本御史的小妻继续共事买卖,且身为罪臣后代,当与本御史同回长安,由陛下圣裁。姑且念及夫人要为杨老太爷操办后事,待诸事了结,前来钱塘驿馆,看押受审。”
说罢转身离去,可眼中寒光在杨永信身上稍留片刻,遂又说道,“刘县丞,务必依法惩治,勿要徇私。”
刘县丞浑身一抖,赶忙拱手回道,“下官醒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即便杨四爷真能如愿以偿的拿下杨府,可已是暮年,莫不是还要再看一场兄弟相争的场面?林尽染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元瑶此刻攥着林尽染的大手,轻声宽慰,“夫君终究还是保下了杨湜绾,她在乎的应也不是那家主之位。”
林尽染出杨府前,便留下几名侍卫,名义上是看押杨湜绾,然则却是借此由头行保护之实。
“回了长安,我也不知能否保全她的性命。”
今日杨湜绾的身份被捅破,林尽染若是在明知的情状下,未将其带回长安,恐楚帝与李代远父女皆会心生不满。当然,林尽染还有一层原因亦是颇为欣赏她的经商头脑,若是能将其留下,经营香水及内衣买卖,自然是极好的。
林尽染徐徐掀开车帘,见清池观方向仍有白烟,遂又望向天空,但见阴云也已厚沉许多,随即轻声叹道,“是该好好下场雨。”
清池观毕竟三面毗邻北里湖与钱塘湖,这已近七八个时辰的燃烧,火势总该能小些;加之刘县丞又请余杭郡尉遣帐下兵士至此灭火,倘若还有一场及时雨,想来定能压制这场火情。
还未至驿馆,便听闻天边有雷声倏然惊起,阵阵轰隆直响云霄,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钱塘县内霎时白珠砸地,乍起朵朵莲花,挨家挨户皆如悬瀑布。
元瑶几是湿了半身,幸有林尽染将身上衣袍脱下,暂且遮蔽,一路冒雨回了院中。此时方换好衣裳,进了林尽染屋中,不禁调侃道,“妾身瞧夫君才是真仙人临世,那话说完,盏茶的功夫竟是落下这般滂霈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