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窗外只瞧见一抹浅淡的灰白。林尽染一夜只小憩了片刻,了无睡意,伸手抓起床边的外袍,一面匆匆穿上身,一面奔了出去。
昨夜这俩毛贼便被关在驿馆的马厩里,欲等到晨间钱塘县衙开了门,再交由县令处置。
可林尽染似是察觉到一些异样,入了钱塘以来却鲜有人提及这钱塘首富杨家之事,元瑶那儿也仅听来了只言片语,就连钱塘百姓似是对这杨家也是未多提起,这二人既是在杨家做活,又是钱塘人,正巧盘问一番。
这二人倒是躺在稻草上酣睡的舒适,林尽染遣了几个侍卫将二人拖回院子中去审。
“你二人既是在杨家做活,又是钱塘人,可知杨家之事。”
“回御史大人,我兄弟二人不过是在杨家混口饭吃的伙计,哪能知晓主家的事啊。”这俩兄弟也不知这林御史怎的又突然问起了杨家的事,苦着脸如实回道。
“只需说你们知晓的即可。”
瞧着这番动静,申越便去里屋搬了椅子出来,让林尽染坐下慢慢审。
“这杨家原是有四位老太爷,按辈排便是伯仲叔季。”
这老大方才说了一句,便被老二打断道,“不对,只有三位老太爷,杨仲山老太爷与其他三位并非是亲兄弟。”
“怎么不是亲兄弟,不然排辈时,又怎能将这仲字给了他?”老大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毕竟这老大也听人提起过这论字排辈的道理,杨仲山理应就是这杨家的二爷。
“且慢且慢。你兄弟二人莫要为了杨家的血亲关系争执,继续说下去。”
林尽染眼见这兄弟二人竟为了个杨仲山能否算进杨家竟都能争吵不休,遂说道,“老大说的仔细,便等他说完,老二你再接着说。”
这老二也是一脸的不服气,便将头撇向一边。
“这杨家有四位老太爷,分别是杨伯平、杨仲山、杨叔同还有杨季常。这杨仲山老太爷当下并不在钱塘,我兄弟二人在此这些年来也未曾见过,许是二十年前发了涝灾殁了罢。
这三爷杨叔同听说是在长安城里做了大官,但后来说是犯了什么罪,三爷这一脉便死绝了。现下便只剩下杨伯平和杨季常两位老太爷。便是因为三爷,钱塘鲜有人提起杨家之事。”
长安城里做大官?三爷杨叔同这一脉死绝了?如此说来,这杨叔同得是犯了什么大罪才是,林尽染拧着眉暗自思忖,“那这杨伯平老太爷家的事你兄弟二人可知晓?”
只听闻这老二冷哼一声,不由的嗤笑道,“这位老太爷?许是做了什么孽,竟有杨湜绾···”
“二弟,不可直呼其名!”老大厉声斥责道。
“有什么不能提的?”老二便无半丝收敛之意,言语中更是充斥着不屑,“杨老太爷这孙女克死双亲,钱塘百姓谁人不知?可怜这老太爷便只有那一个儿子,生生被孙女克死了。若无玄寂道人施了‘法术’,除去杨府煞气,又令杨湜绾招了赘婿,分府别住,恐还要克死她这祖父。”
恐钱塘未敢提起的,应是这杨湜绾才对。也难怪这杨湜绾常在江宁与钱塘两地奔波,想来应是在钱塘的生意也不太好做,林尽染如是想到。
“二弟,慎言!”这老大听着老二的话是愈发的不得体,语调亦愈发的严厉,毕竟杨老太爷与主家是血脉至亲,不可无礼。
林尽染听这毛贼说的这般津津乐道,更是起了兴趣,又问道,“那这四爷呢?”
老二倒未等这老大开口,遂抢言道,“四爷对玄寂道人恭敬至极,自然是能得三清护佑。现下的买卖还多了酒楼和赌坊,钱塘湖边那座楼外楼便是四爷的产业,那布匹生意更是没的说,比杨老太爷那一房好出数倍。”
这老二说得愈发激昂,似是自家产业一般,这老大在一旁都用身子顶了几回了,还是堵不住这老二吐着沫子吹捧。
晨光微露,映得院儿里的两株桃树愈发的鲜艳,朝阳的枝头渐有花瓣随风飘落,骤然响起一声,“林御史若是想知晓些杨家琐事,直接问妾身便是,何故听这些小人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