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暮夏将残,天高云淡。一片金黄的落叶被风吹下点缀苍穹,提醒盛京的人们又是一年金秋已至。而在这花好月圆人团圆的中秋之日,谢府一早就开始吹吹打打地张罗着喜事。府门内处处都是红绸锦色,房檐廊角也被妆点的溢彩纷呈。冬青交错着枝蔓,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就连枝条上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在无风时静静垂落,像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路过的百姓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是谁家的姑娘如此福气,在姿容倾城的姜氏幺女后,还能入得了谢吟谢修撰的眼。不过这其中也有另类的声音。其中有个面生的妇人就不屑一顾道。“当初深情款款地迎人家牌位入府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大张旗鼓地娶别家姑娘,听说还是当时姜氏女在时陛下赐进门的女子,哎这男人啊,就过不了一天清汤寡水的日子。”从她身旁路过的婆子也附和。“可不是嘛,还专门挑了个中今天办喜事,听说这中秋也是那位姜门女将的生辰,这不是膈应人嘛,没看国公府一个来凑热闹的都没有,估计这心里早就恨上了。”外面的百姓七嘴八舌,府中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也没闲着。这里面又以当朝官员居多,聚在一处就谈论起目前的局势。其中一个是与谢吟一届的考生,一直以来都不忿他的才学,先开口道。“要我说谢吟曾经官至二品怎么样?现下还不是一降再降,先是翰林又是修撰,现在连内阁都已经除名,眼看这官路就要到头了。”“就是就是。”另一个也道:“要说现在朝中谁的风头最盛,当数苏国师才对,眼瞧着陛下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像是有要将太子托孤的意思,你我同僚可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正说着,就见门外步来一架金黄的轿辇,紧接着一声高亢的通传声。“陛下携苏国师前来府上道贺!”这一嗓子差点将在场所有人的下巴惊掉。谁都没想到成帝竟然会亲自到此。就见他在苏瑾安和仲春的陪同下缓步下了轿辇,身形远不似寻常青年的男子挺拔,反倒像个老翁佝偻。因着其身份尊贵,所以府上连同已经入座了的大小官员全部起身,谢吟也得到消息后,特意从正堂出来,在童管家的搀扶下走到门口迎接。“微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成帝抬了抬手之际,苏瑾安替他开口道。“众卿平身吧,今日是谢大人的婚宴,陛下说他只是来客,让大家都不必多礼,回座等待仪式开始。”谢吟在众人起身后特地慢了一步,来到成帝面前。“陛下还记着与微臣的约定,大婚时亲自来做微臣的证婚人,谢吟感恩不尽。”成帝张了张口,还是把话语权交给了一旁的苏瑾安。苏瑾安笑笑道。“谢大人言重了,陛下是最感念君臣之情的明主,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眼下宾客已经悉数到场,我们也快些入席,把新娘子请出来赶紧举行仪式吧,别耽误了这大好吉时。”谢吟闻言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二者一同进了门。大婚在司仪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开场。新娘红衣素手,足抵红莲,在喜娘的搀扶下来到堂中,与穿戴好大红胸花的谢吟并肩而立,跟从司仪一声高过一声的行令,做着叩拜的动作。而就当一对新人给证婚人敬茶时,成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紧接着一道杯子碎裂的声响划破众人的耳际。苏瑾安等的就是这一刻,连忙将人扶住。“陛下没事吧?”眼看着成帝意识模糊,他又高声喝道。“谢吟,你敢趁婚宴公然行刺!?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不多时,谢府的内外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团团包围。厅中的宾客纷纷受惊而仓皇起身想要逃离,却被官兵勒令待在原地不可行动。更有甚者直接冲进喜堂,一边一个按住了谢吟的肩膀。谢吟轻笑一声,看着面前一脸计谋得逞的苏瑾安道。“怪不得国师要催促尽快举行仪式,原来是早就备好了绳套,等着下官往里钻呢。”苏瑾安踱步至谢吟跟前,歪头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谢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听不懂呢。”“你会不懂?”谢吟目光没有焦点,但苏瑾安总有一种他在盯着自己瞧的感觉。“你从借着永平侯之势,利用他进了宫开始,就在一步一步谋划至今。。。”“先是不惜疫染盛京,但却偶然被姜氏琼月的一纸熏药方子抢了先,没有造好自己在百姓当中的声势,后又不死心与宫妃苟合,妄图染指皇家血脉,在事情败露后,又将主意打到了小太子的头上。。。”谢吟一件一件披露苏瑾安的罪行,桩桩件件都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你之所以怂恿圣上针对姜家,是担心其在朝中和军中的地位,会影响你后面涉政,你将诱城的消息利用藏心阁传与倭兵,并设计陷害姜氏女将,如此丧心病狂地夺权和铲除异己,就算日后真得了这大央天下,就不怕有志之士反了你么?”在场宾客闻言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的野心,竟然可以膨胀到如此地步。苏瑾安却是愣了半晌,而后低头轻笑。双肩开始只是轻微抖动,慢慢动作起伏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毫不顾忌地仰天大笑。“哈哈哈!谢大人好口才,这一番言论简直是振聋发聩!”他笑到快要喘不过气才停下来,然后问谢吟道。“可谁会相信?”苏瑾安随手拽过一个官兵问道:“你信吗?”对方看看他又看看谢吟,茫然地摇摇头。紧接着他又面向厅下诸位,摊手高声而问。“你们信吗?”众人一时间相顾无言,不知该如何表态。“看见了吧,没有人相信。”苏瑾安既是对此时的谢吟说,也是在对现场诸君说,更是对神志时而清楚,时而混沌的成帝说。当今圣上病重,只要太子还在手中,所有人都会为他苏瑾安马首是瞻,不会吐出半个与之意向相左的字。正当苏瑾安满意地收回手,就见厅外院中的客座上,蓦地站起一个赖头赖脸的人来。“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