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安静,云水端着茶盏进来时,刚好看到低着头的女娘,还有时不时用余光去看身侧女娘的郎君。那目光中带着几分小心,不是恐惧,而是面对珍贵的那种小心,生怕会唐突到一样的小心翼翼。这认知叫云水一怔,差点晃洒了手中的茶盏。连忙回过神,低着头走进去,随之听清了屋内的说话声。“陛下传召你入宫,是不是要为嫣嫣抱不平。”“应该是,内廷光天化日就敢害人,即便陛下不吩咐,皇后娘娘在内廷已经动手着查了。”傅昱之稍稍停顿,左右在女娘面前,有些话他也不藏着掖着:“如今前朝储君不定,诸多臣子面对椒房殿和披香殿之间摇摆不定。皇后娘娘乃是中宫,掌管内廷,若此事不拿出来一个说法,叫陛下信服,披香殿又怎么心甘落后。所以即便陛下不吩咐,如今的内廷也是人心不安。”邱枝意微微蹙眉:“可是这样彻查下去,问清缘由,嫣嫣落水被四皇子救上来岂不是人尽皆知。”未出阁的女娘失足落水,浑身湿透被外男救上来,即便民风开放,这样的事情也难免会传出来闲话。更别说如今的情势,御史的折子上若是写着傅家娘子勾引皇子,申国公府意欲勾结皇子造反等等诸多此类的话,放到立政殿都是可能的。别说申国公府,皇后与四皇子怕是不能善了,内廷之中与椒房殿母子最不对付的正是披香殿。内廷,皇后与贵妃争斗多年。一个嫡后,一个宠妃,二人膝下的皇子更是年岁相近,嫡长各占一个,也是前朝册立储君人选呼声最大的两人。圣人成人的皇子只有三位,最小的尚在襁褓,根本瞧不出什么。六皇子一身武力,对书卷治国见解根本不多。若是镇守一军,还能有用武之地。三皇子更不用说了,贪图享乐,沉浸女色,无论是文史国策还是拳脚功夫,都是个半吊子,甚至还不如申国公府最小的傅允之。唯有皇后所出的四皇子,曾在太后身前教养过几年。性情敦厚仁和,很有圣人的几分风范。文史国策尚且还行,武射也还能拿得出手,最主要的是身边干净,待人谦卑,在申国公与姜太尉等一众老臣面前,摆的是晚辈的架子,很会虚心请教。如果一定要选一位明君,这三位皇子中,只有四皇子尚可。虽然不会成为威震八方,至少守城之君完全没必要,还会传下圣人的仁善。先帝往前好几代都以武力征战多,所以如今不适合开战,仁善君主更适合国土休养。这些话,邱枝意入京前还是听长兴侯说的。他不愿回京,也是不想掺和到这些是非里。在长兴侯看来,谁要下一任君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的意思,只要圣人下旨,侯府就会跟随圣人的旨意行事。而不是仗着老侯爷的余荫,借此站队皇子,轻则惹帝动怒,重则牵连家族。“我担心的是,这事情传开了不利嫣嫣的名誉。虽然上次入宫的赏花宴,众人心知肚明皇后娘娘是相中了嫣嫣做四皇子新妇,可毕竟此事没有昭告天下,就怕会有闲话。”邱枝意眸中认真,眉头也没有舒展开:“申国公府不在意皇子妃的位置,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我更怕有人起了坏心思,会故意将脏水泼到嫣嫣身上。若是贵妃和三皇子,大可去害他们觉得碍眼的人,可是嫣嫣何其无辜。平白受了惊吓,还险些没了名誉。”傅昱之放下茶盏,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是我想过的,此事最无辜的是嫣嫣。若是此事真不是椒房殿所为,万春公主也是被利用的。”“你是说,有可能是万春公主下了帖子邀我们入宫,让人将嫣嫣推入水中,在正好四皇子路过,将嫣嫣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便是陛下不下旨,也不能拒了。”女娘身子微微前倾,眼底浮现些许的怒意。傅昱之摇头:“这只是猜测,但我偏向此事不是椒房殿所为。”邱枝意有些不解:“为何,你为什么如此认为。”“你都说了,皇后娘娘相中嫣嫣做四皇子新妇,已经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之情。那日赏花宴结束,想必不只是内宅的妇人和娘子们,便是她们家中的郎君都会知道的。既然是给皇子们举办的赏花宴,自然也是得了陛下的首肯,娘娘们相中的娘子们是谁,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没有反对,也没有下旨,就是想再等等,也可以说观看一段时日再下旨也不迟。”傅昱之放轻了声音:“我知道你担心嫣嫣,但是此事不见得是皇后或者四皇子所为,至于万春公主更不会,她那个性子想不起来这样恶毒的法子。若说是法子谁想出来的,我想是为了一石二鸟。”“一石二鸟?”“嗯,若是嫣嫣落水,危害性命此事就会闹得更大,无论到时候怎么回事,万春公主下的帖子邀人入宫,人却在内廷出了事,申国公府与椒房殿必然有了隔阂。但是,如今嫣嫣还好好的,若是查不清楚背后的人是谁,这事就这么认了,椒房殿也好,申国公府也是同样,都会对昨日之事留有阴影,即便陛下下旨,也不会很交心。皇后娘娘相中嫣嫣,不就是为了替四皇子寻一门有势力的岳丈可以在前朝提携一二。所以,嫣嫣落水,收益的人是谁呢。”郎君说罢,嘴角轻轻地勾起:“而且我今日入宫,在立政殿陛下还交代了一句,叫我查清楚为何当时四皇子会路过,叫我查清楚。”邱枝意记得昨日的情况,已经说了是路过,还要查清楚。这分明是圣人对四皇子起了疑心,是在怀疑此事是四皇子或者是皇后故意所为,为的就是逼圣人下旨赐婚,也让申国公府必须和椒房殿绑在一起。圣人的身子康健,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册立储君。即便君主仁善,也不会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盼他死,对君主的位置眼红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