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边的天色阴沉的厉害,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傅昱之站在营帐外,刚从里面走出来,迎面袭来的凛冽寒风,像是刀子般割着肌肤。若不是身上的冬衣足够厚,怕不是要被锋利如刀刃的寒风劈开,倒成了没在战场上效力先要倒地的将军。“小傅大人,侯爷请你过去。”“好,我这就过去。”傅昱之是整个军营中唯一没有穿盔甲的人,玄色的窄袖长袍外,只有一件厚重的斗篷。领口边缘缝着绒毛,时不时地刮着脸颊。长兴侯是在城墙上等着他,一只手抚上胡须,身侧除了张副将,就只有邱桉。看到郎君走上城墙,邱桉的眼中一亮,轻声说道:“表兄来了。”张副将为人豪爽,已然是多年的习惯。自从上次他奉命亲自入京,又代长兴侯面圣回话,都是郎君打点,做了好些。要不然一个常在在外的武将,京师的情况还有面圣的规矩,他必然是不清楚的。张副将自然记得,更别说这阵日子郎君与他们同吃同住,本是好意陪着新妇在出阁前回来一趟,却是撞见了这样的大事。郎君没见怪,反而面对都护府的难处挺身而出。他咧嘴一笑,迈步迎了过去:“就等小公爷呢,来来来。”他这么一动,正好就把长兴侯身侧的位置空出来,自己则是站在了边缘。如果按照官职,张副将理应称自己是下官。若是论辈分,傅昱之同女娘论起,对张副将称一声叔父,但是不能强求。至少张副将心里明镜似的,郎君这声叔父无所谓,他只在意从小看到大的女娘与他夫妇同心就好。从小看到大的奶娃娃,如今却要是人家的新妇了。张副将的鼻尖有些酸,没等眼泪出来,目光看到城外黑压压的人,顿时没了一点旁的情绪。“这帮狗娘养的,不好好待在草原上避寒,还敢来挑衅攻打。我呸,真想让他们好好吃个教训。”听着张副将的话,另外三人的脸上并没有多轻松。邱桉眉间露出几分担忧:“这天阴的厉害,这帮人就在外面安营扎帐,本来说好的进攻也没有如实得来。若是来了,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是投降还是剿灭,也比现在干等着拼耐力强。”长兴侯没有出声,但他微微拧起来的眉大概是认同邱桉的话。他的视线看向了城外,即便点着火把,也很难看清什么情况。“这天不太对劲,按道理该下雪了。”傅昱之抬头望了望,接着说道:“我虽然没有来过北境,可京师都下了一场雪,不是很大。倒是北境,地处北方,没有道理迟迟不下雪。或许他们在等风雪,让我们自乱阵脚再趁火打劫。”邱桉神色一顿:“草原上冬日粮食不多,他们这样的部落更是四处游走,战事拖延,他们吃什么。”“也许这场雪就要来了。”长兴侯微微颔首:“老张,你去告诉大家,今晚多穿一层冬衣,粮食和武器都放到库房里去。”“还有水源。”傅昱之忽然开口:“今晚,不,是现在就让人备下水缸放在屋子里,都打满水,盆啊壶的,也都多打些。”张副将疑惑:“水还能冻得不能用啊,不会吧,这样的风雪也就十几年能有一次,会不会小题大做了。”傅昱之摇头:“以防万一吧,就怕这场风雪要更大些。”张副将看了看那对父子,谁也没有出口反驳,于是应下,转身下了城墙。三人站在城墙上,相顾无言。邱枝意来时,被人领着上了城墙。看到三人齐刷刷的身影,笑着开口:“你们三个,站在这里是要当镇山的石头吗。风这么冷,跟刀子似的,你们还在这里杵着。”三人回头,看到女娘还有她身侧的邱枝灵时,都是一脸惊讶。邱枝灵笑呵呵的走过去:“我和阿姨一起同四婶婶来的,来送冬衣,还有一些没做完,怕你们不够用,先把这些送过来。还有一些伤药,是城中药堂的存货,得多晒晒才能用。其余的就是新鲜的蔬菜,还带了您最爱的烧刀子。”长兴侯冷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搓了搓手掌:“是你们大伯母让拿的,拿的多少。”邱枝意浅笑:“拿了十个大坛子,不过是给大家一起喝的。大伯母说,这天有点怪,一直不下雪,却是冷得很,若是哪天这风雪来了,怕是要把人冻僵。所以来点烧刀子,辣辣的也能给大家取取暖。只一点,让您别贪嘴,给其他将士们留一口,冻坏了人,小心来找您要看病钱,大伯母她可不帮您咯。”长兴侯笑了笑:“你呀,最听你大伯母的话,便是语气十足十的一样。”邱枝意笑着说道:“那我还没说完呢,大伯母还给您和阿兄做了件衣裳,快回去试试,那料子可舒服了呢。”几人走下城墙,下面四夫人身侧跟着苏琼,正指挥着人将东西分下去。看到苏琼时,长兴侯不免一愣:“苏家丫头也来了啊。”邱枝意也看过去,点头说道:“是啊,我和阿琼本来回去躺下,四婶婶问我们要不要出来玩,我们就跟来了。亲眼看了你们都无恙,回去和大伯母说,她也省的在心里惦记。”走到厅堂前,长兴侯和邱桉各自回去试衣裳。二人干脆走的利索,直接将地方腾出来。“你的斗篷呢。”傅昱之边说边要解开自己的斗篷,却被女娘阻止。“我坐马车来的,太热了我就给脱了。进去说吧,外面风太大了。”邱枝意先走了进去,好在都护府不像军营,她们能进来,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至于拿来的东西,分好自然有人送去军营里,那就不是她们需要操心的事了。“你还要在都护府待着吗,你又不需要像我阿兄他们要领兵,若是无事,不如回侯府去,也能清净不少。”傅昱之摇头:“再等等吧,现在都护府缺人,若是姨父有要人,我也好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