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推门进去,发现屋内还坐着一位公子,眉清目秀,骨清雅致,比起年立言来,更有一份从容雍贵之感。
待得众人落席,胤禛起身揖手道:“刚才人多不便明言,用了浑名,在下胤禛。”说罢,他执起身边人之手,介绍道:“各位见笑,这是内人,乌拉那拉氏。”
年羹尧之前就觉得他不似普通百姓,听他自报姓名,又是被称四爷,惊道:“莫非是四贝勒爷与福晋?”
胤禛微笑点点头。
年羹尧忙拉着立言下跪,说:“不知四贝勒爷身份。在下年羹尧,这是舍妹。多有冒犯,望请责罚。”
立言被扯得难受,倔强嘀咕:“天子犯错都与庶民同罪呢!何况是四贝勒……”
年羹尧听了更是冷汗直出,心里暗怪自己平常宠坏了妹子,居然如此出言不逊。
立言跪在地上,侧头望着亦蕊,掩嘴偷笑道:“四贝勒带着福晋逛窟子,说出来不怕人笑话!”
此时,年羹尧再也忍耐不住,一巴掌清脆地掴在立言脸上。年羹尧自幼习武,这一掌,让立言半俯在地上。当立言哭闹着起身时,已露出了少女的模样。原来,清朝男子都要剃去额发,所谓留发不留头。立言帽子被打掉,前额露出一片乌发,收卷在帽子里的留海,也如幕般布在额前,身后自是结了一条乌溜溜的大辫子。小女子娇俏的哭闹表情,如晨曦映着海棠朝露,清纯而美艳。
亦蕊上前扶起立言,说:“伤着了没,真是……”
胤禛摇头道:“年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年羹尧心疼妹子,却不敢安抚,说:“舍妹无礼冒犯,还请四贝勒与福晋责罚。”
胤禛说:“在这,我只是金四爷,只为想交个朋友,真心相待,没料得会闹成如此。早知……”
亦蕊拉起立言,说:“四爷,我扶年小姐到后面坐坐,你们聊聊天……”说罢,二人向屏风后的贵妃榻走去。
亦蕊替立言重新梳好留海,戴好帽子,又用温水为她净脸,忙碌完,见立言仍哭个不停,温言劝道:“别哭了,还疼吗?要不要让人送个鸡蛋来?”
立言抽泣道:“送一百个鸡蛋也没用。哥哥是第一次动手打我,好凶好可怕。”
亦蕊叹道:“你这孩子,做什么事都缺思量?谁能想得到,面前哭得像泪人样的小姑娘,刚刚在台上打抱不平的英雄样?”
立言不由也咧着嘴笑了,一个九岁的女孩,如迎风傲立的玫瑰般,需只是个花苞,却已能感到那带剌的光芒与诱人的芬芳。亦蕊何曾想到,面前的女孩,未来将会代替她的位置,抢走胤禛的心。
亦蕊替立言打点好,半哄半吓地说:“别再哭了,与其哭,不如让你哥哥给你赔个不是。”
立言抹着眼泪说:“也对。不哭了,我出去找机会也码他一耳光,就两清了。对了,福晋,给我找点冰来,用冰敷脸不会红肿,比鸡蛋管用。”说完这些,立言一整衣服,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亦蕊被这女孩子的言行惊住了,好半晌方回过神来,笑着去找人寻冰给她。
立言剜了哥哥一眼,学着大人的口气,向胤禛一揖,说:“金四爷,学生年立言,若有冒犯,请原宥有个!”
年羹尧见妹妹白嫩的脸颊上分明的指痕,早就后悔不矣,又拉不下脸在众人面前赔不是。
胤禛见立言哭哭嘀嘀地进去,没一会像没事人般出来,暗自称奇,憋着笑说:“没什么,请坐!”
立言说:“刚才四爷提及请教一事,现在还做数吗?”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这点便宜也要占上风,胤禛自不与她计较,一揖手说:“望立言兄指教。”既然小女子要扮老夫子,他也乐意作陪。
立言朗声说道:“这是一个来自倭国的故事。有位农民,一心皈依佛门的他,却因贱籍连和尚都做不了。为了了却心愿,他不得以假造了个落魄仕家子弟的身份去投奔佛寺。没几年,他在众人的拥戴上,继任寺院住持。在庄重的大典上,有个知情人出来,向众僧说了他真实的身份。众僧哑然,不知如何是好。这高僧平淡而从容地答道‘泥中莲花’。真是句绝妙的偈语,佛祖面前,人哪有贫贱富贵之分。这场大典非但没有被破坏,人人对高僧的佛学又佩服了一分。贱籍制度,淹没多少有才华之仕,但最终受损的都是当今朝廷。”
胤禛没想到立言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如此道理,真心地举杯说:“佩服佩服,立言兄此言正合我意,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亦蕊也听了被立言谈吐所倾倒,一同举杯。桌上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亦蕊首先感到有阵烟熏火燎的气味,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呼道:“走水啦!快救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