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辰轩双眼眯起,小手猛地揪住了幔帐,身子也前倾过来。慕容娇娇心下一颤,只闻他道:“为朕着想?母后是在装糊涂吗?”,说罢,他的手蓦地擒住了她的手腕,那纤细雪白的皓腕上,晶莹白洁的羊脂玉手镯温润柔和,衬托得她肌肤似雪,但那寸寸肌肤和长袖之中却早已没有了铃兰花的香气,大殿内也只剩下秋菊清香,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南宫辰轩怔了一下,他目光如炬的凝视着慕容娇娇青葱的玉臂,慕容娇娇几乎能感受得到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猛然收紧,随之惊起的骇怒,她目光一沉,想甩开手,但南宫辰轩猛然一拳打在了她身后的赤金腾凤窗沿上,只听咔擦两声,上面的鎏金镶象牙的福字和凤凰欲飞的扑翅顿时应声而碎,他冷冷的凝视着她,声音隐匿着愤怒,咆哮道:“你究竟是为了朕的声名,还是为了景亲王?”
慕容娇娇目光一沉,她奋力甩开南宫辰轩的禁锢,倨傲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不该,不该在探测她内心对某些东西的眷恋和愧疚,眯起双眼,慕容娇娇身上似笼罩了一层冰冷的寒意,她道:“无论皇上放不放哀家,哀家都要去行宫,皇上已经登基,就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其他的,一切皆不重要。”
南宫辰轩双目红赤,全身暴起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他胸膛起伏,拳头握起,猛然的扯起了凤榻上的七重幔帐硬生生的撕扯在地。只闻红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应声而响,颤动人的心魂,啪啪几声,那重重芙蓉色幔帐就已经被全部被他甩在地上,而慕容娇娇纤弱的身影更似无处可躲一般的僵直在那里。
慕容娇娇一直都知道南宫辰轩的脾性刚烈,但却从未想过他竟然能够恼怒至此,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充满暴怒的十岁孩子,只见他双手握紧,泛白的筋骨正发出节节悚人的声响,他怒瞪着她,眼底有着令人不敢相信的恨意,随之,薄唇紧紧的抿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恨你……”
慕容娇娇瞳孔微收,心下莫名的产生了恐惧,但她随之便将这种情绪狠狠的压下。
“哀家是为皇上着想”慕容娇娇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应该明白,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终其一生,她只能是他的母后,而他,以后也会渐渐明白,他对她的依恋,或许只是将她当做已故母后的寄托,又或者,觉得她才是世界上唯一能够跟得上他谋略的人,所以才会这般的迷恋。
南宫辰轩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双目迸出的寒意足以将慕容娇娇冰冻起来。时间伴随着沙漏的声音缓缓的流逝,但他们却就这般对峙着,少许后,南宫辰轩眼底汹涌的怒火突然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潭的不可触摸,他好看的薄唇突然凝起了一抹令人汗毛直立的冷清笑容,俊俏的脸上也扫去之前的狰狞之色,竟一反常态的道:“既然母后想走,儿子也就不挽留了。”
慕容娇娇没来由觉得全身冰冷,她越发的看不透南宫辰轩的内心所想,她屏住呼吸,想问什么,却见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寝殿。
李嬷嬷和静嬷嬷被惊吓得不轻,她们全部涌进了寝殿内,跪在地上不敢出声。而慕容娇娇则是垂眸凝视着手腕上的淤痕,心头也微微的颤抖起来,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无法操控南宫辰轩,他现在已是帝王了,可心事,却比南宫浩风更加难以揣测……。
……
一日,相安无事,凤仪宫的中宫人都有些安心,以为皇帝不会因为震怒而索了她们的性命,但,时辰刚至黄昏戌时,林安却从凌霄殿捧着圣旨飞快的奔进了凤仪宫,让月儿和锦瑟递给了慕容娇娇。
慕容娇娇捻开圣旨,先是微微错愕,但随之却释然一笑。南宫辰轩终究是同意了让她离开,也许,他已经想通了,不再对她诸多纠缠。慕容娇娇轻舒了一口气,想到可以离开这压抑的宫廷之中,心情陡然舒缓了许多,她的确该离开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扫平,南宫辰轩心思又极为缜密,朝堂之上,有他一人也就足够了,更何况,他需要历练,若她长此陪伴在身边,只会阻碍了他的成长。
林安看着慕容娇娇淡漠的神色,有些紧张,他缓缓的上前,叩跪在地上,道:“奴才有要事禀报太后娘娘”
慕容娇娇长睫微抬,她慢慢的收起了手上的圣旨,对旁侧的人道:“都退下吧”
李嬷嬷应声,随后带着疏风内伺候的宫人全部退守大殿之外。
林安左右张望了一下,忙低声道:“太后娘娘,皇上今日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中,未曾用膳,也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后来莺太妃前去看望,还未走进内殿,就被皇上砸过来的折子给磕伤了额头,现在已经回宫包扎伤口了。”
慕容娇娇眉心一跳,她有些愣住,立刻放下手中的圣旨,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只是,只是皇上从凤仪宫回去之后便大发雷霆,还杖责了几个嘴碎的小太监,然后……”林安不敢再说下去,但是慕容娇娇却已经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眸,遮掩了自己的心绪,随之缓缓的走到窗台前,望着外面的景色,神色沉默,随之抬手道:“哀家要去行宫住上一段时间,你要跟刘公公所学学,照顾好皇上的龙体,也要将朝廷上的事情都传递给哀家,你明白吗?”
林安一怔,似乎有些错愕太后要离开的事情,但随之磕头道:“奴才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亦是太后娘娘的小林子,奴才一定会遵从太后娘娘的懿旨。”
慕容娇娇微点头,抬手挥了一下,林安立刻告退,起身出了书房。
此时,月儿和锦瑟都踏进了书房,她们二人面色带着浓郁的担忧,似乎十分紧张。月儿看着慕容娇娇立在窗前的背影,抿唇道:“太后娘娘,皇上的脾性您也清楚,他下旨不过只是一时赌气,娘娘可千万别……”
慕容娇娇转头看着月儿,月儿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慕容娇娇岂会不知道这是南宫辰轩盛怒之下的试探,但是,她却当真一刻都不能再留在这后宫之中。也许,只要和南宫辰轩疏远一段时间,他对她的依恋才会渐渐的淡去,最终走上他自己该走的路,所以,她不得不离开。
锦瑟站在一旁,原本也向帮着月儿说话,但在看到慕容娇娇清冷的面容和凛冽的眼神之时,吓得立刻低垂下了脑袋,不敢再说一句话。她和月儿立刻跪在地上,二人都心事重重的垂着脑袋。
慕容娇娇敛睫看着她们,目光清冷而决绝,她淡淡的道:“立刻收拾行囊,我们明日清早便走”,说慕容娇娇说罢,停顿了片刻,又道:“不得惊动任何人,一切从简,必须在皇上下朝之前离开……。”
月儿面色一变,锦瑟更是有些绵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她们曾经伺候南宫辰轩数月,就算不说,心里也是其中的隐忧,因而顿时间都觉得心惊胆战起来。但,二人还是不敢违逆慕容娇娇的意思,相继应声后,缓缓的退出了书房,四下收拾去了。
……。
第二日,天色灰蒙蒙,凤仪宫大殿前,两辆马车载着为数不多的行装,缓缓的向前驶去,马蹄声在寂静的皇宫之中分外的清晰,但,此刻正是帝王早朝之时,宫中有的,只是一些清早修剪花枝,打扫的宫人。
驾车的是凤仪宫的一个小太监,他飞快的甩着长鞭,赶着车辆快速的飞驰向神武门。神武门前,侍卫拦住去路,月儿则是掀开垂帘,亮出了令牌,那些侍卫一看,立刻惊恐跪地放行,月儿收回手,前后两辆马车立刻飞快的驶出了神武门,绝尘而去……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东方的晨曦破晓,猩红的阳光从云雾中破光而出,照射在山间的路道上,马车木轱辘碾压的声音伴随着垂挂的饰物伶仃声,十分有节奏的缓缓下了行速。已经行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大亮,月儿掀开垂帘,外面一阵冷风灌进来,她缩了缩手转头看着面色踌躇的锦瑟,笑道:“外面的空气很新鲜,景色也很美,在这山道上都能看到皇城的全景,你要不要也看一看?”
锦瑟现在心里七上八下,都觉得的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了,她嘟囔道:“行了吧你,别以为平安出宫就真的自由了,我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在脖子上了,皇上…皇上现在肯定气疯了。”
后侧的一辆马车中,慕容娇娇端坐在铺设着厚实寒羊皮毛的垫子上,她闭着双目,冷清的听着这山野之间响动,垂帘外吹拂进来的冰凉空气掺杂着深秋落败的沧桑气息,萦绕在她冰冷的周身。锦瑟的话,也随着凉风飘入她耳内,她长睫微动,却没有睁开。
远在身后的皇宫之中,南宫辰轩散朝后,乘坐龙辇回凌霄殿,而神武门的侍卫却匆匆的快马拦驾,然后跳下骏马十分惊恐的跪在地上:“皇上,今日早朝之时,凤仪宫的月儿姑娘手持太后的门禁金牌出宫了,一共两辆马车,因为有令牌,属下等人不敢阻拦,现在已经离宫两个多时辰了,属下派人跟随,看着马车是往南方去了。”
龙辇上,垂落的金丝螭龙垂帘内,南宫辰轩的面色微微一怔,那幽冷的目光瞬间凝重如寒霜一般令人惊悚,一旁的林安和刘公公心下更是一骇,随之都跪在地上,匍匐抵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南宫辰轩漠然的凝视着前方,全身的暴戾和寒意充斥着周围,使众人都惊住,瞬间周遭一片寂静,连半点声响都没有。众人都心惊胆颤,即便,皇上才十岁,但是那气势却丝毫不逊于先帝的威严。
少许,龙辇上竟传来的轻微的低笑,那声音冷得令人汗毛直立,林安斗着胆子微微抬头,飞快的扫视的那被清风撩起的垂帘一眼,却无意中看到了少帝阴霾的双目和握紧的拳头,但是,即便这般暴怒,他薄唇依旧抿着笑意,而这两种完全相反的表情却令人惊恐不安。
少帝的眼底隐匿着狰狞的怒意,但是却在笑,俊俏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片刻后,只闻他淡淡的道:“传旨下去,太后凤体不适,暂搬去终山巅峰的行宫汤泉疗养,后宫之事,一切全部交由莺太妃掌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