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伸手试了试自己那匹坐骑,同样没有了气息,苦笑道:“咱俩在这待了三天三夜,全然忘记了这两匹马,让它们活生生地冻死,可谓是造了孽。”
“走回去吧?”谢暮烟提议道,她不想在此地逗留哪怕一刻。
“好吧。”刘驽重重地点头,鼻腔中呼出一大股浊气。
两人并肩在这寒夜里的积雪上行走,北风呼啸,心情颇为沉重。前往长安的路只不过数十里,于他们这等会武功的人而言并不算遥远,但在此刻的两人看来却如漫漫长途一般。
或许长的并不是路,而是人心中的那道光,通向希望的光。
雪后的天空分外明朗,碧青得好似擦洗过一般。无数繁星在深邃的青空中闪烁,组成一片片遥远而浩瀚的银海,美丽而旖旎。
两人踏着积雪缓缓行走,刘驽不经意间侧目去看谢暮烟。谢暮烟的发髻本就乌黑而高耸,在星光的照耀下镶上了一线银边,于秀丽之上又多了一份庄严。刘驽张了张嘴,不禁看得愣了神。
然而谢暮烟自始至终未再抬头看过他,只是低头想心中的事情。脚下机械地迈动着脚步,每一步便一个坑。
刘驽低头看她在雪地中留下的脚印,只觉形状美妙,形容作莲花也不为过,所谓步步生莲大概便是如此。
只是谢暮烟神色凝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等美。
刘驽见此情形,随即打消了自己继续畅想下去的神思。他收回了目光,望向远处的茫茫雪林,实在想不懂,那个诸葛穷究竟和谢暮烟说过甚么,竟能让她的心情如此沉重。
……
茅庐内,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破旧的枣木桌是屋内唯一像样的家具。
黄丫和诸葛穷相对而坐,长吁短叹。
黄丫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端在对面的诸葛穷看,只觉他从未如此刻这般认真过。
诸葛穷这一反常举动明显让黄丫感到害怕,她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打算离开吗?诸葛和黄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已经发过毒誓不再踏足世俗纷争的。”
诸葛穷长长叹了口气,吹得面前的灯火摇摇欲灭,“丫头,你不该当着谢暮烟的面说那番话,不管怎样,那都不是她可以改变的选择。”
“我原以为她不过是谢攸之的女儿,谁能想到她们谢家竟是东晋时的谢氏一族,她以谢氏的名义求你,如果我不打断她的想法,你肯定就要出山了。”黄丫有些委屈。
“当年五胡乱华,你我两族远避中原,随着天下士族衣冠南渡,若不是谢安帮忙,恐怕没有今天的你我。况且谢安在淝水之战中击溃了北朝,亦是一时之俊杰,他的后代子孙以他为荣,并未有甚么不妥。”诸葛穷缓缓说道。
“难道你真的要为了报恩出山吗?”黄丫睁大了眼睛。
“不是为了报恩,而是时候已至。”诸葛穷站起身,举止中全然没有少年人的轻佻,与往日里的那个他判若两人。可黄丫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显然在她眼里,面前这个人方是真正的诸葛穷。
诸葛穷端详黄丫,目光温柔,“丫头,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老死在山林之中,让自己毕生所学与躯体一道化作尘土吗?”
黄丫低下了头,“我只想留在村里,和你相守到老。”
诸葛穷摇了摇头,“可以我之见,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乱世已经到来。你我不管躲到哪里,都是逃不掉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主动出击,成为这乱世中的弄潮儿!”
他一把抓住了黄丫的双手,攥得紧紧的,“你在术算上的造诣远胜于我,若是你不肯出山,我独自一人在这乱世中恐怕难以支撑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