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梅江山脸色剧变,红晕消失,一脸苍黄,手中的酒杯当啷落地,他用双手捂住脸,道:“这,这,恐怕不行,三哥,恐怕真不行。”
此时,丁飘蓬心里一个激凌,脸色刹白,直如从头顶泼下一盆冰水来,冻得他手脚冰凉,心道:看来,锅真要砸啦。
梅欢欢抓住丁飘蓬的手,道:“飘蓬,咋的啦,你的手真凉。”
众人俱各愕然,面面相觑。
梅欢欢道:“有啥不行的,爸,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这辈子,我跟定飘蓬哥了。”
梅江山道:“当真?”
梅欢欢道:“当真。”
梅江山苦笑道:“未必吧。”
梅欢欢道:“没有未必。”
“世上说不定的事太多了,欢欢。”
“我从小说到做到,绝不半途而废,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江山见众人定定地瞧着自己,道:“其实,老朽无意拆散一对鸳鸯,小女是老朽的掌上明珠,飘蓬是老朽崇敬的英雄,只是有些事,必须说清楚。欢欢,你跟我进内屋去,我有话说,说完了,你愿意咋办就咋办,说明内情,是老朽的职责,何去何从,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说着,管自走进内屋,梅欢欢呆了一呆,撇下众人,跟了进去。
屋内,梅江山坐在书桌旁,梅欢欢站着,面对着父亲,梅江山拉过一张椅子,道:“坐。”
梅欢欢不情不愿地坐下,道:“爸,说吧。”
梅江山望着欢欢,颤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欢欢道:“爸,你有话就说嘛,有啥话不能说的!”
梅江山道:“有一件事,爸骗了你,骗了你整整十六年。”
梅欢欢奇道:“啥事?”
梅江山道:“你的干爹黄富贵,才是你的亲爹。”
“啊?真的?!”
“我才是你真正的干爹啊,九岁那年,你娘去世了,其实也不是你的亲娘,而是干娘。”梅江山苦笑道。
“爸,你喝高了吧,怎么,今儿你没喝多少呀。”梅欢欢笑道。
“哪能呢,我没喝高,这点酒,简直是毛毛雨。欢欢,你听仔细了,信不信由你,你大了,今儿个,这件事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大火中黄富贵救你的故事,也是我编的,其实,根本就没那回事。”
“啊?”梅欢欢将信将疑。
梅江山一本正经道:“其实,黄富贵不叫黄富贵,他的真名叫,叫,……叫白毛风。”
梅欢欢道:“什么?白毛风是我爹?”
梅江山道:“十六年前,你亲娘生下你六个月后,就病死了,白毛风独自赶着一辆驴车,来到我家,他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就是你,是他与第二任妻子黄小婉所生,求我收养你。长白老妖与天池娘娘已离婚多年,白毛风是长白老妖的爱徒,我是天池娘娘的关门徒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白毛风断绝来往已有十年光景,即便偶而相遇,也装作没看见,互不搭理,跟路人无异。我道‘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呀?’他道‘你是图门城的乡绅,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我想让女儿做个平常人,长大了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别象我,成天打打杀杀,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我本想严辞拒绝,无意中看了孩子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竟冲我咧嘴一笑,天真烂漫,十分可爱,顿时,我的心活动了,我道‘收养的事,还有人知道吗?’他道‘没有。’我道‘收养可以,为了孩子,你得跟孩子断绝来往,从今往后,我才是孩子他爹,同意吗?’他道‘求之不得。’他又道‘我可以来看看孩子吗?’我道‘不行。否则,你把孩子抱回去。’架不住他死乞白赖的求情、赌咒、发誓,最后我同意,一个月,他最多可以看望孩子一次,这一次,最多只有一个时辰,并且,将永远保守孩子身世的秘密。白毛风点头答应了。至于,黄富贵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出火海,以致毁容的故事,纯粹是我瞎编的,小时候,干爹揭开蒙脸黑布,让你看到的那张可怕的脸,也是假的,其实,是一张人皮面具。”
梅欢欢惊呆了,哭道:“爸,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你在编故事,你又在编故事!”
梅江山道:“凭良心说,白毛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柳三哥、丁飘蓬为江湖除了一害,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如若白毛风的死,与你的婚姻无关,也许,你身世的秘密,我会带到坟墓里去,世上再也无人知晓了。如今,柳三哥为丁飘蓬求婚来了,柳三哥与丁飘蓬合力杀死了你爹,我若不说,如芒刺在背,鬼神不容啊,我若说了,也许,会搅黄了你与丁飘蓬的姻缘,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把秘密告诉你了,这事可以瞒天下所有的人,唯独不能瞒着你,欢欢,你大啦,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吧。”
说罢,梅江山摇头叹息,潸然泪下。
梅欢欢脸色苍白,满面泪水,呐呐道:“怪不得,在四块石下,他震飞了我的单刀,却未曾杀我;怪不得,在农家院落,每与他交手,他总是退让三分;怪不得,在客栈里,我提刀喝斥,便吓退了几条身手敏捷的蒙脸大汉;怪不得,我觉得有些面熟,原来不是面熟,是说话的声音耳熟啊,……天啊,我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我该怎么办呀,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