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道:“好,有数了,驾。”
驴车到了一个卖水果的摊档前,时鲜水果琳琅满目,有枇杷、香蕉、黄金瓜、荔枝、黄瓜等等,柳三哥暗中用肘顶了顶白玉春,使个眼色,抬头叫道:“娘,我要吃枇杷。”
胖墩儿一高兴,便道:“乖儿子,娘这就去买。喂,赶车的,停一停,我买点水果。”她抱着柳三哥下了车。
白玉春也道:“我也要吃枇杷。”花竹杆恼道:“就你俩事儿多,他要了,你也要,他去死,你去不去死呀!”一边说着,一边也下了车,只是紧紧牵着白玉春的手不放。
胖墩儿将柳三哥放在摊档旁,伸手从袖中掏出几个铜板,对商贩道:“老板,来两斤枇杷。”
胖墩儿专心挑拣枇杷,胖的人多半嘴馋,她也想尝个鲜。柳三哥两手捧起个黄金瓜,照准胖墩儿的面门砸去,叭一声,正中额头,黄金瓜本已熟透,一下碎成八掰,顿时汁水淋漓,糊住了胖墩儿的眼,她用双手乱抹眼上的果汁,骂道:“好你个小混蛋,竟敢算计老娘。”她挑枇杷时,双手沾上了枇杷皮上的绒毛,这时反揉进了眼里,一时竟睁不开眼来。
花竹杆虽在近旁,因只顾看路上的美女,却没见着这一幕,听胖墩儿叫唤,回过神来,忙问:“怎么啦,怎么啦,……”话还没落音,柳三哥第二个黄金瓜,叭一下,也砸在他脸上,也是一个大花脸,满头满脸稠稠的果汁,花竹杆大怒,骂道:“妈了个疤子,儿子打老子,造反了。”松了抓住白玉春的手,踏上一步,去抓柳三哥的领子,白玉春趁机便向人群里一钻,立时没了踪影。
柳三哥见小弟脱身了,花竹杆扑向自己,他退后两步,顺手将摊档上的香蕉向地上一抹,哗啦啦,两三串香蕉掉落地上,散落一地,花竹杆正巧一脚踩在香蕉上,呲溜一声,栽了狗啃泥,竟磕掉了两个门牙,鲜血淋漓,嘴唇也肿了。。柳三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快来抓人贩子哟,快来抓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哟。”意图将花竹杆、胖墩儿的注意力引向自己。他每天练习演戏功夫,唱念做打,已有了几分功底,今天却派上了用场,腿脚早已练得十分麻俐,等到花竹杆捂着嘴,爬起身来,要去追,早就没了两个孩子的踪影。好在能听到柳三哥的喊声,他循声跑了三步,就被车夫抓住了膀子,道:“喂,哥们,坐车总得付钱吧,车钱拿来。”而且,满眼的狐疑、鄙弃,显见得是将他当成人贩子了,只差没把他拉到衙门去。花竹杆道:“向我老婆要嘛,不会赖你车钱。”他一挣胳膊,人便追了下去。
摊档商贩拉着胖墩儿要赔偿,胖墩儿根本就脱不了身,只得如数付了摔坏的水果钱,刚想走,又被车夫拦住了,骂骂咧咧的付了车钱。她真是气坏了,这些天车马劳顿,动足脑筋,想不到竟着了两个娃娃的道儿,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把老本都蚀了。传到江湖上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她掏出块手帕来,擦着脸,擦着衣襟上的果汁,长吁短叹,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人胖,跑不动,跑了几步,就坐在人家台阶上歇息了。
柳三哥一边喊,一边跑,周围的人全朝他看,也有好事的问:“喂,小娃娃,又没人追你,谁是人贩子呀。”柳三哥回头一看,果然没人追赶,花竹杆、胖墩儿已甩得没了影,他还是不放心,继续没命飞奔,嘴里就不喊了。
跑着跑着,就跑到西湖边的柳浪闻莺,那儿杨柳低垂,莺歌燕舞,西湖上游船荡漾,白鸥翩翩。柳三哥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心思玩儿,就跑到假山背后一处人迹罕至的草地上躲了起来,他平躺在草地上,心怦怦乱跳,思忖终于逃出了虎口,先躲一会儿,歇口气,再作打算。
柳浪闻莺十分清幽,只听得鸟鸣,柳三哥渐渐恢复了平静,一阵困意袭来,正要合眼打盹,头上突然笼罩上一片黑影,接着,有人抓住了他臂膀,将他手腕一拧,猛喝一声,道:“兔崽子,哪里跑,想逃出如来佛的掌心,没门。”
柳三哥睁眼一看,见是花竹杆,便道:“花竹杆,你这个大坏蛋,拐卖儿童,要下地狱,来人呀,快来抓人贩子呀……”
他刚喊了没两句,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块破布,花竹杆大约拐卖儿童已是老手,三下两除二,就将柳三哥的手脚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麻袋,想将柳三哥装进麻袋里背走。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住手。”
花竹杆抬头一看,见假山石上蹲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形瘦削,鹤发童颜,穿着件褐色布衫,双目炯炯有神。花竹杆道:“老不死,别管闲事,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微微一笑,捋着胡须,道:“这事儿,我老人家管定了。”
花竹杆起了杀心,他身上本就背着几条人命,多杀个把人,根本不当回事,今天若要安然脱身,只有杀了那个老不死。他扔了手中的麻袋,从裤脚拔出一把匕首,向老人窜了过去,临到跟前,嗖,掏心窝就是一匕首。
老人将他握匕首的手背一按,如一只褐色大鸟,从他头顶飞了过去,落在柳三哥身边,抱起柳三哥,伸手将他堵口的破布扯了,柳三哥道:“爷爷,你快跑,别管了,你打不过他。”
花竹杆转身见老人抱着柳三哥,道:“听听,连娃娃都知道,你实在太老了,逃过一次,能逃过两次、三次?放下孩子,走你的路,啥事儿都没有。”
老人笑道:“你知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个道理。”
花竹杆怒道:“你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呀。”他一个滑步,手中匕首向老人脸上划去,用的是“有凤来仪”的招式,显见得手头颇有些功底。
老人哈哈长笑,道:“就你这道行,也想杀我老人家?”
说着,脚尖一点,抱着柳三哥,身形斜掠,衣袂飘飘,如贴地大鸟,又掠上了假山。柳三哥道:“爷爷,你的轻功真好,不过,你打不过他,还是快跑吧。”
老人道:“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
柳三哥道:“你太老了呀。”
老人道:“我说我打得过他,你不信,那咱俩打个赌,好不好。”
柳三哥道:“打啥赌?”
老人道:“打赢了,你拜我为师。”
柳三哥道:“好啊,打输了,那就你拜我为师,咱们公平交易,谁也不吃亏。”
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花竹杆见又给老人跑了,道:“轻功是逃功,不是武功,有本事就下来,是骡子是马,咱们遛遛,凭真本事过过招。”
柳三哥道:“爷爷,还是别下去算了,这样,咱们等于没有赌。这个赌,就取消了。”
老人道:“不行,我说了的话是算数的,莫非你要赖账了?”老人将柳三哥手上脚上的绳子解了。他真想收下这个徒弟,在水果摊档,柳三哥对付花竹杆、胖墩儿的招数,他正巧全看见了,小小年纪如此机灵,真是天纵奇才,大起来,必是江湖伟器。他悄悄跟了下来,若是小孩要赖账,不愿学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学武必须好武爱武,若是天生厌倦,有再好的资质,也是学不好的。
柳三哥道:“那倒没有,我说话从来算话。”
老人道:“好,象个男子汉。”
花竹杆在假山下囔囔,道:“有种就下来,见着老子象老鼠见猫,算啥玩意儿。”
老人抱着柳三哥从高高的假山上飘了下来,竟飘到了花竹杆面前,柳三哥急道:“爷爷,不好,小心他手上的匕首。”
花竹杆恨声道:“算你有种,去死吧。”匕首对着老人的腹部狠狠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