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榛莽丛里闪出一条人影来,榛莽枝叶上的积雪悉悉索索摇落,来人竟是一个和尚,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穿着褐色棉布僧衣,一顶褐色棉帽,一双褐色棉鞋,背后插一根拂尘,和尚双掌合什,高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行个方便,捎老衲一程。”
柳三哥见了暗暗好笑,正是净空发痴叫不醒,他低着头,坐在马车门槛上,装作没看见。
南海药仙南极翁正要上车,见来了个年轻和尚,却自称老衲,甚感怪异,道:“怎么怎么,和尚,你还是个娃娃呢,却怎么称起老衲来了?”
在高龄的南海药仙面前,三十来岁的和尚,当然是个娃娃啦。
叫不醒道:“不好意思,我人小辈份大,故称老衲。”
南极翁道:“那我该叫什么呢?”
叫不醒道:“你可以叫老人家,老爷子,老大爷,老祖宗等等,不过,那全是俗世的称谓,却不能叫老衲,老衲是和尚的称谓,咱俩是属于两拨不同的人,俗世有俗世的规矩,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规矩,这跟你老人家没关系呀。”
南极翁道:“关系是没关系,不过,听着刺耳。”
“可以不听。”
“你不在,我可以不听;如今,你一口一个老衲,老夫没法子不听。”
叫不醒双掌合什,道:“善哉善哉,得罪得罪。请问老人家,可允老衲搭乘哪一辆便车?”
叫不醒以为,这二辆车均是南极翁的。
南极翁手一指,道:“后面那辆。”
叫不醒回过头来,见是柳三哥,道:“呀,原来是你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世界太小啦,假三哥,你说呢。”
柳三哥道:“是啊,人世太小,碰头磕脑全是熟人,咱俩有缘啊。”
叫不醒道:“假三哥,你说龙卷风往北走了,我追了两天两夜,没追上。”
柳三哥道:“龙卷风的绰号叫什么,你知道吗?”
“老衲忘了。”
“龙卷风的绰号叫‘神出鬼没’,你没找着他是正常的,你要是能找到他,那就奇了。”
叫不醒的脾气是世间最好的,他微笑道:“善哉善哉,假三哥说的话有道理。”
南极翁正要上车,听叫不醒一口一个“假三哥”,奇道:“喂喂喂,怎么回事,我只听说有叫柳三哥的,却从没听说有叫‘假三哥’的,喂,小老板,和尚为啥叫你假三哥呀?”
柳三哥道:“他说我是冒充柳三哥,是假的,所以,叫假三哥。”
南极翁气不打一处理来,怒道:“老夫真要碰上柳三哥,非要打他三百鹤杖不可,拐带良家闺女,双宿双飞,败坏风气,目无纲纪,成何体统!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不气,越说越气!真他妈的见鬼,仙童,走,上车赶路。”他脚下一点,人如一缕风般,飘进马车。
仙童应声:“是。”
突然,柳三哥听得身后马蹄声大起,一彪人马,鼓噪而来,隐隐听得有犬吠之声,眺望身后,雪尘滚滚而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柳三哥急了,怕是白毛风等人追来了,对赶车的南海仙童道:“仙童大人,请你把马车顺过来,赶快离开此地。”
同时,摘下车内的葫芦,又喝了几口“补血养心鹿神液”,要真走不脱,只有拼死一搏了,他合上车门,将葫芦塞在怀中,爬上车座,急着要走。
南海仙童道:“怕啥,要真是胡子来了,有我呢。”
南极翁在车内倚窗而坐,道:“富贵屯不是在后面吗,往前走,不是越走越远了吗?”
柳三哥道:“操前面的小路,离富贵屯更近。”
南极翁道:“好,仙童,把马车顺一顺,让假三哥的马车到头前带路去。”
他也叫柳三哥为假三哥了,真逗。
南极翁的马车古老高大,三匹骏马驾车,车内分设二室,前室是南极翁的专座,后室是南海仙女或仙童乘坐的,他夹在中间,安全更有保障。
在小路上,古老高大的马车要顺过来真不易,南海仙童挥着马鞭赶车,三匹犟马,却不太听使唤,一时人呼马嘶,非常热闹。
柳三哥对叫不醒道:“后面追来的那群人中,就有神出鬼没龙卷风。”
“你怎么知道?”
“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