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不倒当然也看见了,她苦于口不能言,想喊无声,甚至连嘴唇都动不了,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看着自己被豺狼掳走了,三哥才痛苦欲绝,成了个木头人儿。刚才要是我小心一点,心不旁骛,白毛风就休想拿住我,三哥就不会变成木头人儿,三哥死了,说到头,是我害的。这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三哥的情有多重,三哥的心有多真,唉,该死,我真该死!她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心道:别了,三哥,咱们在奈何桥上相见吧!
柳三哥泪眼凄迷,望着南不倒的泪脸,心痛欲绝,他哪里知道,已死到临头了啊。
庭中有棵高大的柏树,枝繁叶茂,树上的野山猫二黑当然看见了,在这关键的一刻,突然,它迸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喵呜……”这一声尖叫,在静夜里,声如裂帛,撕心裂肺,令众人俱各心头一凛,吓一大跳。
扑向柳三哥的龙卷风,被二黑这一叫,陡然一惊,削向三哥后脖子根的这一刀,一滞一偏,慢了半拍,偏了一寸,结果就不一样了。
柳三哥听见二黑发出的绝命一叫,陡然惊觉,一惊之后,是陡然一醒,他心念电转,知道有变,立即感觉到,后脖根阴气逼人,当即头一低,一式“乳燕掠地”,扑向石阶上插着的长剑,恰好,龙卷风削向后脖根的一刀落空了,不幸的是,豁啦啦一声响,龙卷风锋利的刀尖,切入羊皮袄及内衣,在柳三哥的左肩,划开了一条三寸长的血口子,鲜血喷溅,洒了一地。
柳三哥抓住剑柄,拔剑在手,凌空转身,长剑一挑,一式“无字真经十三剑”的妙招:“无巧不成书”,一剑插向龙卷风的心脉,动作简洁,准确快捷,龙卷风大吃一惊,收势不住,只得借势,往旁斜掠,嗤溜溜一声脆响,胸前衣衫,划开一条大口子,幸好未伤及肌肤,总算捡了一条命,他窜到一旁,兀自握刀,呆立当堂,一颗心竟“砰砰砰”,狂跳不已。
柳三哥脚下一点,扑击龙卷风,被飞身而来的白毛风截住,两人斗作一团,龙卷风大喊道:“弟兄们,上啊,柳三哥中刀啦,撑不了多久啦。”
呼啦啦一下子,堂上除了阴山狼挟持着南不倒外,其余的人,无论是带伤的还是不带伤的,全冲向堂下,与柳三哥拼命,甚至连腿伤未愈,拄着拐杖的迷魂狼,也手握单刀,骂着脏话,一蹦一瘸地冲出大厅。
喊杀之声四起,柳三哥被围在垓心,他发觉左臂已动弹不得,血流如注,知道耗不了多时,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力不能支,死于乱刀之下。
自己一死,家人的血海深仇便将永不得雪;如果自己死了,南不倒也就完了,白毛风会毫无顾忌地随意处置南不倒,南不倒又是个酷爱自由的性情中人,她多半会自杀身亡。
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为南不倒活着,给她一点希望;为死去的家人活着,让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看到,暗杀帮的最后复灭。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强烈的责任感,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与力量。
柳三哥非常吝啬地挥动着长剑,他的剑招非常简洁,没有一招多余动作,甚至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剑招,象一个根本不会用剑的人似的,刺、挑、削、撩,一招一式,朴实无华,奇怪就奇怪在,柳三哥每刺出的一剑,都恰到好处,每一剑都非常有效,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越是简单的剑招,越是高妙,越是朴实无华的剑招,就越是威力无穷。
白毛风与龙卷风,将“风雪连环十三刀”,竭尽全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必欲置柳三哥于死地而后快,却不料柳三哥却神色淡定,举重若轻,长剑一削一挑之间,便化险为夷了,同时,不忘了反手攻上两剑,还以颜色,杀得两人手忙脚乱,险情叠现,那些狼崽子的砍杀,十分卖力,却更奈何不了柳三哥,一式“无边风月”,变幻出来的刀光剑影,更是历落缤纷,飘忽不定,比起南不倒使的同样招式来,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若稍一不慎,便会被飘忽的剑影,吃上一剑。
柳三哥左臂的血还在流,月光下的左臂,看起来红得发黑,袖口时不时滴下鲜血。
柳三哥从内院打到中院,从中院打到外院,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他要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外院的大门紧锁着,众魔既不能贴近柳三哥,就不即不离的缠着他,差不多了吧,人的血总有流尽的时候,血流尽了,你的剑还有用么!剑就成了死剑!
白毛风喊道:“弟兄们,最后的胜利就在眼前,缠着柳三哥就是胜利,缠着他,缠死他!”
柳三哥这时觉得中气有些不继,知道再不走,就得挂了。
打开大门,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那沉重的门栓,他估计目下,自己已无力举起,何况一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握着剑呢,身旁群狼嚎叫,也容不得你去开门。
他知道昆仑追风黑骏马大黑定在门口等他,只要出了大门,就有希望。
柳三哥拼着最后一口丹田之气,脚下一点,飞身而起,越出高高的围墙。
众魔呆了一呆,旋即展开轻功,相继越墙去追。
柳三哥落地时,几乎就要栽倒,他用剑支撑了一下身子,踉踉跄跄往前奔了几步,发觉黑骏马大黑正从树丛里窜出,向他飞奔而来,他笑了。
瞬间,大黑已到身旁,可柳三哥膝下一软,竟一膝跪地,再也无法起来,背后白毛风与龙卷风飞快掠来,大黑前蹄屈膝,跪在柳三哥跟前,柳三哥咬牙硬撑,爬上马背,抱住马脖子道:“大黑,跑,快跑……”
龙卷风已到近前,一刀向柳三哥后背砍去,大黑头一仰,前蹄奋起,后腿发力往前一窜,那马竟如一道风似的向前飞出,一跃数丈,瞬间脱离险境,柳三哥得以刀下超生,他将剑插进剑鞘,死死抱住马脖子,昏死了过去。
大黑如一道黑色闪电,在月夜的草甸子里飞驰,往远处的原始森林奔去。
众魔俱各傻了眼,唯独毒眼狼连连赞叹道:“好马,真是匹绝世龙驹啊。”
白毛风顿足叫苦,吩咐手下道:“快,备马,凡受伤的在家歇着,身上没伤的,跟我去追杀柳三哥,还有,带两头猎犬,寻迹追踪。柳三哥呀柳三哥,你就是跑到天边,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
大黑在飞奔,柳三哥醒了,他呐呐道:“大黑,停一停,停一停。”
大黑站住,柳三哥挣扎着从马鞍上坐起,解开腰带,脱下羊皮袄,从怀中取出金创药,解开衣领,伸手将药膏抹在肩头伤口上,用纱布扎上伤口,又掏出一粒“九天还魂药”塞入口中,再穿上羊皮袄,系上腰带。
在东北严冬的野外,没有这件光板子羊皮袄,人会冻得梆梆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