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