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永远都无法预料仇恨来至于何方,也许是走在大街上,头顶会忽然掉下来一只花盆,也许会是脚下的井盖忽然被踩翻,而我所遇见的是愤怒的苏珊大婶儿,那位经常喜欢送鲁卡烤麦饼的邻居大妈……
魔法篷车驶入第三街区小巷子里,坐在路边眯着眼睛晒太阳苏珊大婶挪动了一下肥硕的胳膊,朝着坐在车厢里并向外不停张望的我挥了挥手,朝着石板地上吐出一口吐沫,扯开大嗓门子对我喊道:“吉嘉!你把那头憨牛弄到哪去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牛头人鲁卡,她是位性格直爽的帝都女性,年轻的时候从北境嫁到了帝都来,到现在还保持着北境女人那种泼辣,她同时也是三位构装骑士的母亲,她的儿子们都在参加位面战争,因此她有十足的底气对一名贵族魔法师这样说话。
当然在她的印象中,我还只是位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
我将头从车厢里探出来,笑嘻嘻地对这位一直以来都非常照顾牛头人鲁卡的邻居苏珊大婶解释说:“他在今年夏天去耶罗位面参加位面战争,现在嘛,他还有点别的任务,暂时不能回到帝都。”
苏珊大婶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位面战争,我觉得她听到我这样说,应该会为鲁卡送上一句祝福。
可是,万万没想到苏珊大婶‘腾’地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一脸怒容地指着我说道:“什么,你竟然狠心将他送上位面战场”
“……”
我被苏珊大婶脸上的怒容,搞得有些懵。
不明白她这股怒火到底从哪冒出来的,我很想问她:您不是将您三个儿子都送到位面战场上了吗?
巷子里的梧桐山叶子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树杈,那些枯黄的树叶子还没有来得及清理掉,看上去整个巷子显得有些萧条,以前这种事牛头人鲁卡都抢着干,也许苏珊大婶是在抱怨鲁卡不在了,没有人清理街上的落叶,没有人去为邻居家的灌木矮墙剪枝,没有人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拿着锤子修理破败篱笆墙。
苏珊大婶越说越怒,她胸脯饱满,腰粗得像水桶一样,穿着居家布裙,腰上系着白色围裙,指着我刻薄地说:“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一个只知道压榨老实人的魔法贵族!”
“……”
我坐在魔法篷车的车厢里,脸贴着敞开的玻璃窗,无语地望着这位彪悍的帝都女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的魔法篷车从她的面前驶过,我心里松一口气,心说被她骂上两句其实也没什么的,没什么……
坐在我对面的卡特琳娜听到了那声对我的谩骂,也凑过来看向窗外,笑吟吟地转头看我,她可不会因苏珊大婶骂了我,就会提着匕首去捅苏珊大婶一刀,她反而觉得这个样子的我很有趣儿。
离开埃尔城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这样骂我了,苏珊大婶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想起了芬妮。
芬妮就喜欢站在院子里骂不按时回家的特雷西,喜欢骂总是偷偷溜到隔壁院子和苏聊天的我,芬妮从不认为我是在和苏聊天,她很长时间都是认为去跑去隔壁院子,是去偷那棵树上的柠檬,她也会大声骂喝得醉醺醺才会回家的特雷恩。自从南希到来之后,她的脾气其实改变很多,可惜莱恩特依旧有了一个伯爵夫人的情。人。
那位齐默尔曼伯爵的遗孀——珍妮夫人。
我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中,才发现苏珊大婶并没有停止下来。
苏珊大婶居然迈开她那粗壮的大象腿追在马车后面,对我大声地质问:“住在这套房里的女人是你的新情。人?她居然还带着两个孩子!”
我感觉到有些头疼,我担心这些被空真听见,会增加她心里面的负担。
魔法篷车停在小别墅的栅栏前面,卡特琳娜推开车门。
暴走状态的苏珊大婶一脚踩在车厢的悬梯上,将门口挡住。
她的声音简直能够贯穿整条巷子,她问我:“你喜欢有夫之妇?一定是这样,没错!你好像比较喜欢那些年纪比你大一些的?之前的艾丽娅夫人就算一个,现在这又是一个,不过你的标准好像越来越低了。”
如果我真要与她理论一番,那她这张破锣一样的大嘴巴能把整条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
我又不能为这件事冲上去抽她两个耳光,当初我住在这里的时候,曾受到过她那么多关照,对她我还是有些感激的,当然现在我心里面只有恼怒,我很想对她施展‘沉默术’——如果我会的话。
她除了嘴巴有些臭之外,绝对算是一位热心肠的好邻居,因此她在这条街上有很多拥护者,我觉得无论怎么样都会吃亏,我决定第一时间冲下马车,快步走进院子,希望她能适可而止吧。
她并没有跟着我走进篱笆墙,而是双手搭在栅栏围墙边上,努力将头探到墙里面,对着我追骂道:“作为一名身体瘦弱的年轻魔法师,我劝你在男女这种事情上要懂得节制,否则将来有你的苦头吃,喂,我还没有说完……”
我快步走进院子里,从前面迅速绕到后院去,苏珊大婶的声音才在我耳朵中渐渐消失。
坐在凉棚下面长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个凉棚当初还是为了鲁卡搭建的,现在只剩下了空旷的木头架子,卡特琳娜安静地坐在我对面,一脸微笑地看着我说:“还以为你会忍不住……”
我将头枕在横木栏杆上,身体后仰看着蔚蓝天空,轻轻吐出胸口的闷气说:“忍不住又能怎么样,我又骂不过她,难道还能走过去打她,她除了嘴巴尖酸刻薄一点儿……好吧,她的嘴巴简直太臭了!”
后院的隔壁住着一位年纪很老的贵族,他是一位传统的绅士,平时很少出门,但就算在家也会穿一身正装,他很少会主动和人聊天,但是面对每一位邻居都会显得非常有礼貌,同时也适度地掌握着不远不近地距离。
隔着篱笆墙,他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对着我一脸温和地说道:“请别在意她的那些话,这几天她坐在那里,逮住谁骂谁,搞得守夜人都不敢来这条巷子里点燃街灯,清洁工人也不敢清扫街上的落叶,今年夏天,听说她三个儿子接连在位面战场上传来噩耗,帝国方面,她的儿子们所追随的那些领主纷纷送来了丰厚的抚恤金,那些钱她两辈子都花不完,可是又能怎样,人都没了……该死的位面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贵族说起这些,我的心里面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