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天气燥热,头顶一片碧海湛蓝,偶尔飘过几朵松软白云,云卷云舒,带着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筛碎了铺陈落下,如一朵朵明艳的花束,和着暗影打在桑玥的面颊和裙衫上,顿时,这人儿,便多了分神秘的美感。
她穿着湖蓝色束腰百褶裙,袖口和裙裾点缀了洁白的茉莉,莲步轻移,衣袂翩飞,显得清新淡雅,出尘脱俗。
她的脸上,洋溢着和暖的笑意,仿佛,自从住进了姚家,便会时常露出这种神情。
在她身旁,是裹在粉红色对襟上赏和蜜合色曳地罗裙之中的姚馨予。
姚馨予虽无倾国倾城的容貌,却独有一种天真烂漫的可人气息,她只需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眸子,就能令人感觉到无比的心旷神怡。
现在,她又在眨眸,可惜,眨得有些频繁,频繁得仿若陷入了局促不安之中。
“冷煜安今天不在。”桑玥握住她薄汗粘腻的手,忍住笑意,状似随口说了一句。
姚馨予长吁一口气,紧绷着的身子松了开来,步子亦大了几分,可刚走没两步,就发现桑玥正在掩面偷笑,不由地心中一窘,刚刚褪去的绯色再次爬上了双颊:“玥儿,你又取笑我!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据慕容拓的护卫禀报,当晚冷煜安救下姚馨予后,的确情非得已之下做了些亲密举止,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况,冷煜安已尽量恪守礼仪了,只是姚馨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陌生男子触碰,难为情也是正常的。
而显然,事隔那么久,这种难为情慢慢演变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当局者迷,姚馨予竟是不自知。
况且,即便这二人有意,也很难走到一起,姚馨予和云笙是内定了娃娃亲的,冷家跟姚家又是对立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段姻缘艰难万分,如果可以,还是别存在的好。
桑玥试探地问道:“馨予,你对嫁给云笙有什么看法?”
姚馨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嫁人!”
桑玥的眉梢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唇角稍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嫁人没什么不好啊,女子到了一定年龄都是要嫁人的,像大舅舅和大舅母那样,多好!”
“好什么呀?”姚馨予不悦地嘀咕了一句,尔后,再没了下文,只是颊上原先的绯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苍白。
桑玥慕地忆起了姚晟的一句话,当时以为他口中的例外是曾曾外祖父,而今看来,或许不尽然。
桑玥和姚馨予自荷塘边姗姗路过,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伫立在对岸,悄然打量着这边的风景。
他戴着斗笠,遮住那张俊逸华美的脸,只偶尔微风拂过,牵起面纱的一角,露出光洁的下颚,凝脂般的美,近乎通透,宛若皓月凌空,却隐入了云层,不论如何,那一霎那的风华,直叫满湖碧波金辉黯然失色。
不用侧目,桑玥也知道对岸发着呆的人是裴浩然。
说来也怪,造化弄人,前世的他野心勃勃、疑心泛滥,不论她多么贤惠、多么妩媚、多么能干,换来的都只能是他的虚情假意和背叛。
这一世,她虐他、害他、挖苦他、讽刺他,他却反击得并不十分明显,这令她不由地暗自疑惑,难不成前世,她错看了他?而一夕之间,他知晓了前尘往事,居然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要学着慕容拓那般守护着她,还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而她,永远也不会再信这个男人还有真心。
留着他的命,一是,他如今已无法对她构成威胁,她要他亲自体验那种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不甘;另外,慕容拓说他还有些用处,那便由着他再多活几日。
“师兄,该吃药了。”苍冥从假山后走出,从怀里倒出一粒药丸递到裴浩然的面前。
裴浩然捂住胸口,确定桑玥已彻底走远,才放声咳嗽了一阵,这一咳,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尽数牵扯出来。
苍冥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眸子里跳动着荆棘寒芒:“小师妹就是被她害死了,你也要被她害死吗?”
裴浩然探出苍白的手,如玉般的长指捏起黑色的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地道:“你又换了我的药。”
苍冥愤恨地撇过脸,裴浩然叹道:“因果循环,我欠她的,补给她而已。”
苍冥无可奈何地又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裴浩然再次接过,仰头服下,道:“你又追杀赫连颖了?”
苍冥咬咬牙,愤愤不平:“难道要我看着你死?”
白纱微舞,笑声含了几分炎凉:“那你就别看,回去闭关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