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解下斗篷和银狐大氅,思焉麻利地接过挂在衣架上,桑玥从衣襟里掏出玉佩,亮在冷香凝的眼前,像哄孩子一般,语气和善得不得了:“我看过姚家秘史,姚家祖传玉佩上的图腾应该是玄武,但它刻的是玄鸟,你认得它不?”
说实话,子归的忠诚,九姨娘的袒护,五姨娘的遮遮掩掩无一不让人起疑,她总觉得她们瞒着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这件事或许能从这块被五姨娘视为生命的玉佩中追溯到答案。
思焉眸光一颤,福身退至门外把守。
慕容拓也想走,可他的身份不宜曝光,只得眼观鼻、鼻观心,百种思绪化为颊上一抹少有的内敛的笑。
冷香凝蹲下身子,摊开桑玥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将娇柔的脸贴着桑玥的掌心,软软糯糯的声似一粒酒酿丸子滚来滚去,滑腻得令人心里发颤:“恬儿,这玉佩是云傲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剧烈一紧,大周皇帝的?她早知道它不是姚家的祖传玉佩,可万万没想到它竟是大周皇帝的物品!
“娘娘,你没认错?”
冷香凝委屈了:“我不会认错的,我是忘了许多事,但只要是我记得的,都是正确的。”
桑玥以诧异眸光与慕容拓相视,慕容拓悠悠错开视线,不言不语。
桑玥的心绪忽而变得复杂不宁,脑海里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这种猜测实在荒诞不经,乃至于她羞于启齿,可最终拗不过心底的好奇,淡淡地问:“我和宫里的恬郡主是什么关系?我有大周皇帝送的玉佩,她也有。”
别告诉她是孪生姐妹,她和恬郡主可半点相似都无!
“你们两个……没关系!”
桑玥的神色稍稍松动,还好,恬郡主是香凝的女儿,她依旧是五姨娘的女儿。
冷香凝急了,怔怔地望进桑玥幽冷沉静的眸,无比郑重道:“你才是恬儿,宫里的那个不是!”
她才是恬儿?
桑玥骤然抽回被冷香凝握住的手,头顶似有天雷炸响,滚滚翻腾,轰鸣阵阵,她出现了片刻的耳鸣,待回神,她素手轻抬,微微一笑,将冷香凝深深蹙着的黛眉抚平,软语安慰道:“娘娘是太思念恬郡主了,所以错将我当成她,我是桑玥,姚凤兰的女儿,不是你的公主。”
冷香凝捉住她的手,目光凛凛,带着扫平一切障碍的坚持:“你就是我冷香凝的女儿!为什么你不信?”
“好好好,我信。”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讲道理,是怎么也说不通的吧。
冷香凝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桑玥,美眸中柔波似水,凄楚迷离,因委屈和气愤的缘故,她浑身颤抖:“你不信我!你那样子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你当我是傻子,是疯子!你不信我说的话!”
“娘娘,你不要激动。”思焉在门外听不过去了,推门而入,插上门闩,将濒临崩溃的冷香凝扶到床上躺下,“娘娘,你先睡一觉,奴婢保证你醒来的时候,公主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了。”
冷香凝楚楚可怜地望着桑玥,就不闭眼,桑玥会意,行至床边,握住她的手:“睡吧,我不走。”
思焉给冷香凝拉过被子盖好,冷香凝自被子里撩起上衣,将桑玥冰凉的小手按在温软的腹部,乍然的冰冷令她打了个哆嗦,唇角的笑却满足欣慰:“娘给你暖暖。”
一股史无前例的暖意包裹了桑玥纤弱的手,手心手背都是暖的,这种亲昵的举动便是五姨娘都从未做过,她觉得陌生,难以接受,可依旧没有拒绝,只是慢慢转过脸,等到床上的人儿终究抵不住困意甜甜地踏入梦乡后,她才用凌然的目光看向思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思焉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恭敬而凛然道:“你确实是娘娘的女儿,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桑玥长长的睫羽遽然一颤,她真的……是冷香凝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这些话憋在思焉的心里许久了,自从上回见到桑玥,她就开始计量着下次见面该如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明白,“十五年前,冷瑶嫁入南越,不久传来她病危的噩耗,娘娘与皇上一同前来探望,结果在南越的皇宫里同皇上发生了巨大的误会,娘娘哭了一整晚,次日,皇上不辞而别,娘娘心灰意冷,好在姚小姐从旁规劝,娘娘亦明白自己的身份,于是最终和姚小姐一同启程回大周,谁料,在临淄城遭遇袭击,那些袭击我们的人……赫然是……皇上的亲卫!”
“大周皇帝的亲卫?”桑玥瞪大眸子:“是谁救了皇后娘娘?我父亲吗?”
思焉点头:“是。”
思焉的话与五姨娘所说的大抵相同,只是五姨娘隐瞒了杀手是大周皇帝派来一事,“所以,娘娘不是因为大周皇帝纳新妃才伤心欲绝、假死留在南越的。”云傲先是派人暗杀冷香凝,后又纳新妃,摆明了是容不得她,冷香凝承受不住打击,会选择这么个法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娘娘本想一死了之,却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娘娘和大周皇帝因何决裂?大周和南越的关系突然势同水火与它有没有关联?”
“当年,娘娘与……”思焉顿了顿,看向慕容拓,见慕容拓面色如常,才继续道:“与楚婳携手共舞,绝美姿容,艳倾天下,在座之人无不倾慕娘娘的美貌,就连南越先皇亦是如此。他为了留娘娘多住几日,与皇上商讨要纳姚小姐为妃,皇上也同意了,姚小姐不乐意,娘娘就拿了圣旨去找南越先皇理论,让他收回成命……”思焉忆起了不堪往事,难以启齿。
桑玥的眸光渐渐冷凝厚重,似一块永不解冻的冰:“然后,南越先皇就对娘娘欲行不轨,拉拉扯扯间却被大周皇帝给看见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