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跟着童子进了门,正座上坐着个一身绯红官袍的青年男子,见沈孝进来了,他笑了笑,“沈大人来了。”
声音竟是十分地温柔,仿佛能掐出水来。
沈孝不曾见过许多女子,当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拿平阳公主跟这位绯红官袍比较了一番,末了得了个结论:相比之下,平阳公主的女人味明显逊了一筹。
沈孝拱手行了个官场礼,“下官沈孝见过吴大人。”
吴青轻笑了一声,觉得沈孝懂事、有礼貌,虽面相过于冷峻了,但到底是可以□□的。于是招了招手,“什么下官大人的,不妨就以兄台相称吧。沈兄,请坐。”
沈孝走进几步,坐在了吴青的下首。
结果刚坐下,险些又被一股香味熏地背过了气,是吴青身上的香气。
荀令留香,世家大族好香薰,原也不奇怪,只是沈孝不曾闻过这样……甜腻的香味,仿佛将无数香草花朵都揉在了一起。
那位平阳公主就不熏香的,沈孝忽然没边际地想到。
这位吴青不仅香气比女子还甚,便是容貌亦是十分姣好,长睫白肤,体态瘦削,便是跟女子比美,只怕都只赢不输。
吴青斟了一盏茶,动作优美,童子捧到了沈孝桌上,吴青笑道,“庐山云雾茶,沈兄,请。”
沈孝不通茶艺,浅酌了一口,只觉得这茶比别的粗茶香很多。搁下茶杯,他对吴青道,“不知吴大人今日找下官来所为何事?”
开门见山。
吴青又轻笑一声,“我不是说了么,今日没有大人,互称兄台便是了。沈兄直爽,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和沈兄亲近亲近罢了。”
不及沈孝琢磨“亲近”的意思,吴青又道,“不瞒沈兄说,自沈兄中了状元那日起,我就一直想拜访沈兄,跟你结识一番。”
沈孝目露疑惑。
吴青看在眼里,“吴家亦不是什么郡望名门。”
这句话看似没有逻辑,可画外音却是:我同你一样,都是寒门子弟出身。
满朝文武都是世家大族,混迹其中何等不易,忽然见到另外一个寒门子弟,想要同他结识,这是人之常情。
他乡遇故知,总是人生美事。
因二人同是寒门子弟,沈孝近日在御史台又总是被孤立,此时不免对吴青有了别样的亲近,“今日幸得与吴兄结识。”
终于改口将吴大人叫做吴兄了。说罢沈孝将面前的庐山云雾茶一饮而尽。
吴青又轻笑了笑。
可沈孝却忘了,吏部朝议郎这样的散官,向来都是世家子弟才能被荫庇的,一个寒门怎么能坐上这样的散官位置?
若是沈孝再多通些长安城的人情世故,看出的疏漏想必会更多——
仙客来酒楼是长安城一等一的酒楼,只有平阳公主这样得圣宠的人才有资格进包厢的。可吴青是谁?不过正六品的散官,又无身家背景支撑,有什么资格占这么一个包厢呢?
再者,庐山云雾茶是江南道进贡给皇室的贡品,吴青一个小官,又是如何随手斟出这样的珍品呢。
这样的人情世故、风俗规矩,沈孝是不知道的,便是想学都无处去学。唯有长期浸润在世家官场之中,才能对这些细微之处都所辨别。
沈孝不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