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沙这次没吃惊,而是有些得意地对小王爷说:“怎么样,我收的这个关门弟子还可以吧。”
“老师慧眼自然不会看错。可是这幅画真是苏轼的真迹吗?当年在我家也是找了几位字画巨匠品鉴,都无法确定的。”小王爷看着况且说道。
“东坡画竹子是一笔画,别的画家都是一节节的画。当时也有人说东坡画竹不合规矩,东坡却问道:‘竹子是一节节长出来的,还是一次全长出来。’问难的人就无话可说了。是以东坡的墨竹既是一笔画,又是写意画,同文与可等人的工笔画法截然不同。”
“如此说来真是真迹了?”小王爷也很是高兴,拍手对陈慕沙笑道。
“你送我的礼物,就是赝品我也喜欢。”陈慕沙温厚地说。
况且恍然有悟:看来今天新摆出的古玩字画都是小王爷以前送的,老师摆出来可能是为了让小王爷高兴吧。
再看一幅中堂,也是上次来没见过的,却是陈白沙的墨迹,个个大字奇绝嶙峋,若蟠龙在空,已完全摆脱二王、唐楷的束缚,他不禁既看呆了,又看的眼热。
“这个不用你鉴定,是白沙祖师的真迹。你就别想什么了,上次已经送你一个砚台了,祖师的真物真迹我这里也不多。”陈慕沙看着况且垂涎的样子,有些慌。
“老师,您这是收了个弟子,还是收了个强盗啊,还得日日防着。”小王爷调侃道。
况且又看书柜、书案各处,果然见到了一些珍贵的古玩字画,琳琅满目,这应该都是为了小王爷今天来才特地布置的。老师为何如此?况且有几分好奇却不便询问。
陈慕沙的性格与为人跟陈白沙差不多,或者说是学的太像。平日里日子过的就像苦行僧,书房里除了一个大书柜里满满的书籍外,就是桌上一副文房四宝,也都是廉价货。
“况且,你师兄刚到,你们多亲近亲近,别光惦记我屋里的东西了。等我百年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老师太偏心了吧,就不给我留一点?”小王爷故作气恼状。
“留啊,留给你一个师弟。”陈慕沙也罕见开起玩笑来。
况且没想到的是,小王爷出奇的和气,丝毫没有架子,除了身上衣饰华贵些,跟一般的书生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人也很幽默。
在陈慕沙面前,小王爷更愿意流露一个小孩子的天性。
小王爷比况且大一岁,他因要承袭爵位,所以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早年跟随陈慕沙学习,也不过就是启蒙教育。至于陈慕沙的理学,他并没有学习。以他的身分地位跟性格而论,也都跟严谨苛刻的理学不搭边。
想回到自己房中找两个丫环出气,走到半路,却听到叔叔房中传来一阵笑声,不由得脚下移动,来到了叔叔的房前。
石榴听到的笑声,是小王爷出的。小王爷听到老师对他描述,况且如何杀得他三盘棋溃不成军,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一向严谨自重的老师,居然败给了自己的门生,而且是大败,而且不明白为什么。
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了,小王爷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说道:
“我在南京听到了传闻,说是你这个小师弟,把老师弄苦了,现在日夜打棋谱。我还不信,这次特地来验证一下,不想还真是这样。”
“我只是教他学问,并不教他下棋,这两者不可混淆。所以他下棋赢了我,不是弟子赢了老师,只是两个棋友间的胜负而已。”陈慕沙赶紧把这两者关系分辨清楚。
试想,若是老师被弟子弄得灰头土脸,处境尴尬,这老师还能当吗?
“那好,咱们也不是师兄弟,而是棋友,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小王爷不由分说,拉着况且坐下,桌上早已放好了围棋。
正在此时,石榴推门而入,小王爷也不起身,只是靠在椅子上微笑点头。石榴也不多话,自己搬个锦凳坐在旁边,做观棋状。
“石榴,你为什么不学棋?”小王爷揭开棋盒的盖子,先问了一句。
“没这耐心,嫌烦。”
对小王爷,她也丝毫不假辞色,就跟对况且差不多。况且这才知道,这是她的真性情,并非对自己特别凶。如是,况且又有一点淡淡的失落。
“但凡做一件事,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不会去做。”陈慕沙笑着说。
“像您似的,经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那非得给我点蒙汗药。”石榴反唇相讥,就像一个被溺爱坏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