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场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长久的共同利益,更不分道德意义上的对与错,只有最终的输与赢,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麦安宇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这个道理过于现实,过于没有人情味。比如说现在,如果让他全力攻击沈渝和苏江北,他一定会在实施攻击前有所犹豫,毕竟还是心存“朋友”二字。麦明森看出儿子脸上闪过的表情,低头点了一根烟,抬头笑问:“安宇,是不是觉得爸爸很无情啊?”麦安宇笑着点头:“有一点。”“哈哈。。。”麦明森笑了起来,又止住笑,抽了一口烟,吐出嘴里的烟雾,缓缓说道:“记住,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仁至义尽之后便是无情无义,既然没有亏欠,那就问心无愧。”麦安宇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当年他去重庆,我曾劝过他,可他不听。”麦明森弹去烟头上的烟灰,继续说道:“我和苏城是朋友,在生意上也多有合作,但一山容不得二虎,即便再好的关系也是如此,如果没有警惕心,以后不是他挤垮盛裕,就是盛裕吞下沧浪投资,这是必然,所以我没有再劝,也没有拦他,更没有在他败走山城时出手相助,因为我从不欠他什么。”与人相处,要干净利索。所谓干净是指关系明确,利益分明。所谓利索,也就是仁至义尽后的无情无义,一切关系都要断若陌生人。至于到底是不是仁至义尽,那要怎么看,由谁来定义,在与苏城的关系上,麦明森自我定义了这个概念。麦安宇对父亲的做法虽有微词,却不会否定,况且他也明白,这就是生存的必由之路,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另外,怀悲悯之心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上位者,另一种则是平庸之徒。如果让麦安宇选择,他绝不会选择平庸,因为平庸者的悲悯只能是庸人自扰,只有上位者的悲悯才能体现出个人的价值,可要想成为上位者,在此之前只能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爸,我觉得苏江北篡改身份证明,并非就是防备沈重山那些人,也是在躲他妈妈,就是不想让她找到。”“嗯,差不多吧。”麦明森将抽了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缸里,继续道:“实际上,没了苏城,苏阳什么都不是,沈重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苏江北之所以这样做,存害怕的心思,更重要的还是逃避,他想报复,想像报复沈重山一样,报复他的亲生母亲。”麦安宇给麦明森续上茶水,问道:“爸,您说苏江北应该知道安玉舒是谁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心里的恨够深了。”“他一定知道,也一直在隐藏。”麦明森捏起茶盏,笑了笑:“说起来,苏江北像他父亲,又不像,苏城虽然擅长经营,为人却不够狠,苏江北继承了苏城的本事,心思和心性却与他父亲大不同。”喝了一口茶,麦明森继续说道:“苏江北最大的特点就是懂守藏,能忍到跪在仇人的脚下,却又不会失去自身的狼性,只要机会形成,他这头狼一定会迅猛地扑起,死死咬住仇人的喉管,不管是谁,也包括他的亲生母亲,都会在他的攻击之内。所以说,苏城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一个够聪明,也够狠的儿子。”话中有话,麦安宇听得出来,讪讪一笑。麦明森看到儿子不自在的表情,摇头笑道:“安宇,爸爸不是说你不如苏江北,但你性格中的某些部分确实不如他,比如说对待女人,他始终都会处于主动,你知道为什么吗?”麦安宇摇头:“为什么?”麦明森一笑:“因为他懂女人心,知道如何控制女人的感情,在这一点上,比他老汉儿还要强,不过说起来,在这方面你也随我。”麦安宇听出父亲的话里依旧有话,笑道:“爸,您还吃这个醋啊!”麦明森故意绷起脸:“胡说,天底下有哪个醋值得爸爸去吃。”哪个醋?当然是苏城和秦沐曾有过的恋情。当年,麦明森认识秦沐的时间远远早于苏城。可惜当他想表白的时候,秦沐已经和苏城谈恋爱了,甚至已经发展到开始商量毕业后的谈婚论嫁了,这让他痛苦了好一阵子,虽然想了许多办法想要改变,却抵不住秦沐与苏城的真爱。之后,当他听说秦沐与苏江北出现矛盾时,立刻补了上去,同时又使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秦沐愈发误解苏城,认定苏城的爱只是一种随性,最终分手,转投向他的怀抱。麦明森极少谈这些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年纪,更不谈了,但心里却依旧记得,他始终忘不了自己的妻子曾与苏城在一起过,每次想起,心里涌起的绝不仅是醋意。麦安宇听说过一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恋爱并非是一花一果,应该是一种筛选,只有找到最合适的人,爱才会继续,才会修成正果。就像他和夏澜,如果最后真的走不到一起,那就说明花与果不相连,只能重新选择。“爸,我们这边要怎么做?”父母的过往不易乱插嘴,麦安宇转回正题。“你的想法呢?”“我想静观其变,暂时不参与,想看看苏江北到底如何帮沈渝解围。”“嗯!”麦明森点了点头,问道:“如果沈渝和苏江北输了呢?”“输了?会吗?”麦安宇想了想,自问自答:“或许会吧,如果输了,苏江北会更恨安玉舒,沈重山也绝不会罢休,必然会用尽手段反击,这样就会导致苏江北能进一步接近沈重山,获得他的全部信任,为他的复仇铺平道路。”麦明森问:“如果赢了呢?”“如果赢了。。。”麦安宇想到这个可能性,竟然苦笑了一下:“赢了,也就意味着他会倒逼自己的母亲,这就要看他心里的恨有多重了,恨有多重,就会将安玉舒逼得有多绝,如果恨之入骨,他会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说着,麦安宇不确定地望向父亲:“爸,你觉得苏江北会那样做吗?会是那样冷血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