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闲聊了一通以后,洛中庭与天乐起身离开。二人相视一眼,刚才的轻松自若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是痛!曾经有多爱师父,如今就有多痛心。
他们每一次踏入南定的那所小院,见到师父,便觉心窝处若被刀绞一般,刺痛、锥心。
方入南定的小院。便见小女孩正追在师父薛东篱的背后跑着。小女孩大概是有些营养不良,三岁多了,平日里走路还好,一跑起来,便有些不稳当,她娘亲紧张兮兮地跟在她的身后,张开双臂,一副生怕她摔倒的紧张神情。
薛东篱便劝道:“小孩子,都是摔大的。”
“可是……”那妇人站直了身子,双手却仍是僵硬地张开着。
天乐眸光一片温润,想起自己的那一世。
那一世,她三岁。
在别的小孩子还不能记事的年纪,她铭记了那样一幕。
一个身着仿貂皮的女人,推搡着她,将她抛弃。将她扔在雪地里,任她在雪地里号啕大哭。那个女人,走得义无反顾,不曾回头。
从此,她的心里,永远有一种爱的缺失。
此刻,看着一个女人一贫如洗,却仍然怕自己的孩子跌着,伤着。她的心,不由地被触动,眸光一片湿润。
“天乐……”洛中庭秘音提醒着天乐。
天乐恍过神来。唇角带着宠溺的笑容,唤道:“小真真!”
“神仙姐姐……”那小女孩便朝着天乐跑了过来,一头扑进天乐的怀里。
“长高了点!”天乐抚着小女孩的头,唇角带笑。
“长胖了点!”天乐又道。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粉嫩的脸。这小屁孩子,来了南定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高了胖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发质也好了许多。以前又细又黄又乱的头发,这会儿束起来,倒像个小千金了。
“娘亲说,真真以后不用找新妈妈,不用去给男人唱歌跳舞弹琴,都是托了神仙姐姐的福。神仙姐姐,真真喜欢你!”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天乐。
天乐心头一片柔软,抿唇,道:“姐姐也喜欢你!”姐姐希望你不会像姐姐一样,被薛东篱欺骗了感情。料想,是不会了。因为,四个月以后,尘埃将要落定。姐姐会替你永除后患,给你一个宁静而温暖的生活环境。
“姐姐,娘亲说姐姐以后要和妖精打架,是真的吗?”小女孩又天真地眨着眼。
“嗯。”天乐点了点头,看向小女孩身后的妇人。语带谴责道,“以后,不要让小孩子知道这些事情。小孩子,应该活得快乐一些!”
“小姐,我知道了。”妇人便弯身点头哈腰,局促不安起来。
“师父,今日我来蹭午膳来了。”天乐放开小女孩,站起身来,朝着薛东篱微微欠了欠身,一脸狡黠的笑意。说完以后,便直奔娘亲的方向而去。走路间,还捂嘴干呕了两声。
“师父,我去陪着她。这身子骨,害喜是越发严重了。徒儿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医者不自医了。就这么一个害喜的毛病,总也不见好。又不能用药。天乐嘴挑,竟然不吃酸的,唉……”洛中庭快速说完,便急急地追着天乐而去了。
薛东篱的眼神快速地闪烁了一下。看向天乐与洛中庭离去的背影。不会是他们的。楚氏兄弟二人身材与中庭的身段倒有些相似。天乐与之比起来,就纤瘦许多,并且矮了许多。就算是天乐与中庭易了容,那四十几个玄经高手,不可能会看错。他们一致肯定,那两个盗取他们玄气之人,身段一致,就算不是楚氏兄弟,也不可能有女子。
薛东篱一个眼神,那妇人的眸光便是一冷。更令人震惊的是,叫真真的小女孩的眸光与那妇人如出一辙。一个看上去才三岁多的孩子,竟然有一双布满杀气与冷意的眸子。
小女孩快速地跑开了,这一次,她的步子竟然出奇的稳当。
小女孩跑到薛东篱的房间以后。嘴成O状,呼呼呼几声以后,便见床铺底下钻出一条碧绿色如约摸四寸长的蛇状之物来。蛇状之物昂着头,晃动着,一副听候命令的样子。
便听小女孩声音尖细,语气冰冷透着杀意道:“传令竹剑南,吸玄气者,不是天乐与洛中庭。让他小心提防楚氏兄弟,并派人调查,除了晋明清以外,是否还有别的隐世高手出世?”
那小蛇状之物便快速地游走了。
天乐与洛中庭进了薛琴的房间,却不见薛琴也不见即墨雄。心下一个咯噔。天乐咬了咬牙,调整了心绪,出了娘亲的房间,奔向师父,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师父,我爹爹和娘亲哪去了?”
“哎呀,你看看为师这个记性。你娘大清早的便说你如今有了身孕,她去购些布料,为你的孩子做几身衣裳!”
天乐眼眸一弯,嗔笑起来,道:“娘亲也真是的。我如今都是晋王妃了,嘿嘿,那个,虽然天乐宫没了,晋王府也没了。可一旦九洲盟举事以后,我可就是九洲之后了,还用得着娘亲亲手给孩子做衣裳么,真是的……那个,师父,娘亲有没有说去哪个集市了?我去看看去!”
“那倒没说!”薛东篱仍是从前那淡定无波的神情。天乐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从来宠辱不惊。从前,她只道师父是心性淡泊,无心名利,自然便淡定无波,宠辱不惊了。今日,才知道,师父之所以淡定无波,皆是有心而为,为的,便是隐藏他真正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