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被带下去吃饭了,贺知庭也就不客气,拿了饼子就吃。可能是夹了杂粮了,这饼子吃起来不光是脆,还特别酥,咬一口就掉渣。里面的馅儿是酸菜搭着腌制过的红椒和生姜,又酸又辣,开胃极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再灌下一碗热滚滚的菌菇汤,肚子才有了底了。
他有几分羞赧,“叫岳父和琨哥儿见笑了。实在是越往北地走,这吃食越是粗糙。便是拿着银子,端上来的也是大锅的炖肉……千奇百怪的肉,都吃过……倒是这一口酸菜的饼子,吃的真真顺口。”
琨哥儿就笑:“之前舅舅来,也是这么说的。在西北,出门能吃的就是炖羊肉,烤羊肉,能吃一碗羊肉面,这都是遇到好店家了。娘大概是想着你不是如此遭遇也差不多。”
菌菇汤里能涮锅,白菜心,萝卜片,粉带,豆腐,豆腐皮,腐竹,素鸡,泡发的木耳蘑菇……零零总总的,也还不少样儿。
林雨桐又包了饺子端过来,四爷就叫坐着一块吃。刚才在席上,都没咋吃。姑太太家的人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谁都没吃几筷子。
林雨桐顺势就坐下了,给他们煮菜夹菜,叫他们说话。
贺知庭没等四爷问,就先道:“……出事的时候我在姑母家,是几个行商的朋友给我送的信儿……”
没有回避在这件事上贺家的态度。
说起来贺家也是名门,他这样的公子哥能跟行商出身的人相互称朋呼友,也能看出一些性情来的。
“往北走,是跟着商队。走的急,只叫人给琼儿送了信,就先奔着这边来了。原本想着尽快些,说不定路上能追上……”
要是没有马车步行的话,拖家带口的,差不多也就是能追上。
“谁知道一路走一路打探,竟是已经到了。”贺知庭面上都松了,“一家子都好好的,这就比什么都好。”
言语真挚,一路上的艰难却只字不提。
随即他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些感叹安慰为以后筹谋这些废话一句没提,先是朝两边看了一眼。
屋里其实没有别的伺候的人,只金逸也只在外间坐着,小炉子上放着小锅子,吃的跟里面是一样的。
四爷就道:“家里说话很安全,但说无妨。”
贺知庭便低声道:“有件事小婿拿不准……但又隐隐觉得事关重大……”
嗯!四爷也正色了起来,示意他只管说。
贺知庭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本来这次祖父只是叫我去给姑母贺喜,结果这边出事之后,我走水路往回返……在沿河的码头上采买补给的时候,见到了家里的管事。管事是祖父的亲信之人,我只说朋友家有事,我得去帮忙……管事也说去采办年货。我也没有起疑!结果我那随从跟府里的那一行人里,有几个相熟的。几个人喝酒的时候意外的得了一个信儿,说是要找什么乳母……一定得可靠,是往宫里送的……”
给宫里送乳母,那必是后宫谁有孕了。
四爷将脑子里的东西翻腾了一遍,“太后当年选了贺家女入宫的……只是当时封了个采女还是?”
贺家其实早把这个女儿给忘了。
贺知庭说起这个也有些脸红,“当时是被册封了奉仪……只是太后跟陛下很是念叨了几回,才蒙了恩典,升了采女……”
林雨桐愕然:这奉仪是九品,采女是八品。奉仪是后宫最低的品级,可这太后跟陛下念叨了几回,竟然只是从九品的奉仪升为了八品的采女。
话说,这是打谁的脸呢?
而且,这个女婿性情舒朗但不失谨慎,在这里说话,还说什么‘蒙了恩典’,这是恩典吗?这是把脸皮揭下来踩了。
再有,太后不是陛下亲妈,如今太后也不在了。当时太后跟陛下绝对不只是念叨。念叨只能用于亲近的人之间,不熟悉的人哪里有什么机会念叨别人,两人之间必是为这个起了争执,结果便是李昭并没有妥协,反手一巴掌扇的更狠,你叫升就给你升,这个位份升的,太后不得气死。
短短几句话,这里面的潜台词在坐的都听明白了。
四爷就问:“你是怀疑,你们家这个采女,有孕了?”
贺知庭点头,“是!您大概还不知道,之前,宫里已经打发人去江南采选宫女和杂役了……”
而这个时候,贺家的管家南下,以采办年货的名义偷着找乳母要送进宫……
四爷明白贺知庭的意思,这是打算把乳母夹在宫女和杂役之中送到宫里去,给贺采女用。
贺知庭又苦笑:“许是小婿想多了?宫里还有大皇子呢!”
四爷看了他一眼,“巧了,大皇子骑马摔伤了腰,恐终身不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