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不起波澜的水面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涟漪,亦如看不见黑暗的甬道中突然显现了一道曙光,张洎的眼中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娘娘是说……”
“国后反佛,把持宫门,严禁贵族子弟入牛头山剃度,张大人不妨想一想,国后除了伤害到你们张府,还有伤害到谁??”
张洎恍然大悟:“朝中大半的权贵都已经得罪了。”
“不错。朝中的权贵们都已被国断绝了好处,如此一来,怎又不会痛恨国后?”
张洎心中明了,问道:“那么,依照娘娘之意,微臣该如何去做?”
窅妃扬了扬首,目光阴戾毒辣:“张大人如今荣升官职,起草诰命,官居显耀,之后不久就会有各个臣工前来恭贺送礼,只要张大人和众臣工联名上书,要求废后,如此就可大解心中恶气!”
张洎大震,眼珠子瞪大得犹如铜陵,颇有些犹豫道:“废后之举,实在骇目惊心,本朝亦未有先例,微臣……微臣不敢走这一步棋……”
窅妃不悦,冷酷奚落道:“也难怪张大人居朝甚久,无有要职,却要依靠亡子才能升官发财,原因却是张大人是这般没志气、不中用之人。也罢,既然话不投机,本宫就不再废话!”
说罢,窅妃要甩袖而去。
张洎忙道:“娘娘请止步。微臣与那毒后有不共戴天之愁,就算拼了微臣的小命,也要替亡子还一个公道!”
窅妃这才宛然一笑,“张大人有此意,本宫也自然会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娘娘的意思是……”
窅妃意味深长地笑道:“到时候大人自然就知道了。”
言罢,窅妃笑而不语,自张府乘轿而去。
……
窅妃回到软轿上,看了看自己被竹片划伤的双手,问菁芜道:“本宫记得,似乎上次你收藏了一个什么膏?”
菁芜道:“是鱼胶珍珠膏。对肌肤的治疗是最好。”
“取来。”
菁芜从袖中取出了小瓶,笑着递给窅妃道:“奴婢知道娘娘终有一天用得着,所以一直都随身带着呢!”
窅妃沾了一点香膏在手背上,果然清凉润泽,香气馥郁,窅妃深深嗅了那芳香的气息,点了点头道:“果然是难得的好香膏,相传当年杨贵妃用的就是这种珍珠膏,才能保持肌肤的鲜嫩,冠宠后宫的,这当真是稀世珍品了。本宫记得上次,你说这药膏是某个太医送来的?”
“是郝太医,那郝太医医术可是相当高明,只是无人依靠,在太医署受排挤,一直巴巴望着想要投靠娘娘呢!”
窅妃叹道:“自本宫折了赵太医之后,在太医署失了人手,行起事来总觉得没那么便利,既然郝太医有心,那就传他见一见本宫吧。”
菁芜自派人去请了,等到窅妃回到茗淳宫的时候,郝翰早已经整肃恭敬地迎候在门前阶下了。
这郝翰原是医药世家,祖上亦是受唐明皇恩宠的太医,只是战乱年代,颠沛流离,辗转到他这一代时,已经渡江南下,勉强找到金陵城中的一栋破楼安居,泱泱的医药世家,只剩下老母亲与他相依为命,他虽是早早地娶妻,怎奈妻子身体贫弱,一家人也只能勉强糊口度日。
唯有二楼整箱整箱的医书和柜台里的珍奇药物才是他全部的值钱家当。
家道中落,无亲无故,他只能在太医署中当个不起眼的吹火、洗罐的小杂役。
眼看着窅妃得宠,他也同众人一样,想着巴结讨好窅妃,可家中一贫如洗,又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
当打听到窅妃的手因削厕简而变丑之后,心中突然灵光闪过,想到家中珍藏很久的鱼胶珍珠膏,那还是唐明皇时赏给他的老祖宗的,历久弥香,可保肌肤鲜嫩。
于是,他翻出了珍藏的鱼胶珍珠膏,辗转送给了菁芜姑姑,只是送了香膏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他以为是打了水漂,没想到突然听到窅妃的传唤,惊喜至极,忙到殿前伺候了。
软榻上横陈着一个珠光宝气、红艳夺目的美人儿,郝翰不敢抬头看,只是拘束地站着。
窅妃歪着身子倚在瞟了他一眼,也不问他话,捏了一个梅子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慵慵懒懒地说道:“这梅子可真是酸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