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叫薛九,是一个舞娘,这次是被流珠姐姐请进了宫,入了宫廷教坊教舞蹈的。我一个人在这附近练舞,听到你的叫声,就跑了过来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就是国后吧?”
薛九性情烂漫,不知宫中仪礼,她舞技高超,在民间以舞伎谋生,这次入宫也是受到温妃的邀请,去研习昭惠后留下来的《霓裳舞》谱。
薛九总有说不完的话,就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言谈活泼生趣,她未受宫中礼教束缚,性情大大咧咧中却自有一股洒脱不羁的豪情爽朗,与嘉敏竟是一见如故,分外投缘。
嘉敏也很是喜欢她的性子,不拘宫廷之礼,与她聊了好一会儿。
薛九因怕耽搁练舞时间,不得不告别,走到了门边,她突然想起什么,奇怪道:“娘娘不觉得今日的事情很蹊跷吗?”
嘉敏意识到什么,心有余悸,“你是说那些毒蝎?”
薛九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柔仪寝殿内,“毒蝎怎么会在宫中如此干净的地方出现呢?娘娘这殿中遍插杂花,香气馥郁,可也有可能混入了一些不该混的草木,所以毒蝎才会聚集而生,娘娘还是将这些的杂花都拔去吧,免得再有毒虫趁虚而入。”
嘉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宫会命人拔去的,今日的事尚且多亏了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薛九粲然一笑。
柔仪殿经过清理之后,清清冷冷,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嘉敏徒然伤感,曾经国主命人打造装饰的“锦洞天”已经尽数拔除,连同曾经的柔情缱绻,曾经的万般宠爱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么?”
难道我不去主动找你,你就再也不来看我了么?
禁足的日子已过,嘉敏心情郁结,信步走至苑囿中。
苑囿风景姹紫嫣然,伤怀的只是人罢了。她独立于一株柳树下,凝望着清澈粼粼的湖水,呆呆地,傻傻地,浑然不知道身后已经来了一个人。
“怎么?想不开了?想不开就跳湖,这一次,我可是不会救了!”
骤然听到男子的声音,嘉敏七魂回了六魄,脚下不留神,竟随着石子一起滑了下去!
曹仲玄也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将嘉敏拉了回来,怎知用力太大,嘉敏柔若无骨的娇小身子扑入他的怀中,曹仲玄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甜蜜而燥热,怀中的人儿娇怯如小白兔,那么让人爱怜,这种软绵绵的感觉……
就在他神游云霄之外之时,嘉敏猛地推开了他,曹仲玄一不留神,向后踉跄几步,几乎跌入了水中。
嘉敏脸红气燥:“怎么又是你?”
曹仲玄一脸无辜和清冷:“怎么不是我?国后娘娘,今儿微臣可是又救了你一回。”
“若不是你突然吓我,我怎会……怎会……”嘉敏气恼地一挥衣袖,“罢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曹仲玄淡漠的唇角勾了勾,“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不就是因为一个乔婕妤失宠了么?你这个国后做得也太窝囊一些,怎么尽被人欺负?如果我是国后,寻个由头直接将乔婕妤打入冷宫,也省得在这里哀伤嗟叹。”
一说及乔婕妤,更是戳中了嘉敏的伤心处,眼眸流转,尽是莹莹。
曹仲玄心里明明疼,却依旧讥诮道:“当初将你从万兽园中救出之后,就没有想到你还有当娘娘的命,早知道你这个娘娘当得这么辛苦,当时就该让你被野兽吃掉。”
嘉敏诘问道:“本宫以为曹大人是明白人,可也不过和世人一样庸俗。难道我身为国后之尊,就该同泥菩萨一样毫无悲喜吗?难道本宫为情而伤,连难过都不可以吗?本宫不过是想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而已,难道这真的就如此之难吗?”
曹仲玄看着嘉敏愤气而倔强的眼,突然之间被诘问住,半晌愣愣无言。
“像曹大人这样万花丛中的人,想必也是不会懂的。”
嘉敏说完甩袖离去,唯留曹仲玄望着她的倩丽背影,呐呐立在春风中,任思绪随风飘扬。
柳荫下,这一切被花丛中的国主尽数收入眼底。
他心头疑虑,若有所思了片刻,折身走入了澄心堂中,取下一卷卷画轴,一一打开。
这些关于宫中女子生活的丹青画卷都是蓸仲玄所绘,有宫女荡秋千的,有逗猫儿的,有驯兽的,有扑蝶的,形态各异,可所有的宫女相貌似有隐隐相似之处,柳眉杏眼,含笑带嗔,有几分与……国后相像……
与国后相像?
难道蓸卿对国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国主心头一颤,愣愣地看了画卷好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是朕多心了……”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画轴卷起,搁在了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