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长期处于亡命奔逃状态,除非娘在身边,良洛很少能坦然安睡。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刻从梦中醒来。即使是在楼兰王宫中的那几晚,甚至微风吹过掀起窗帘的轻微声音,也让他不得安寝,这一直让他懊恼不已。好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体内真气充盈,并有神秘高人段殷腾指引,即使是在睡眠状态下也随着潜意识运转不休。因此,一天只要休息一到两个时辰,良洛就可再次生龙活虎,恢复生机勃勃的全盛状态。夜深了,在这荒郊野外的云中山下,难得是云淡风轻,良洛正梦回往日美好时光。他不再是现在的他,而是锦衣在身,至亲环绕,然而惟有娘的面容是清晰的,其他如父亲、哥哥,则都形貌模糊。即使如此,梦中的他也是快乐的。忽然,娘的面孔也渐渐模糊,然后如破碎的镜子一般,周围亲人的身影都化成星星点点,良洛竭力伸出手去抓,抓在手里的,却只有一滴泪珠,留在耳边的,是亲人对自己深深的呼唤。梦中的良洛热泪盈眶,篝火堆边上卧睡的他有泪珠悄然滑落。一丝异响传来,良洛的双耳随之抖动不已,一息过后,良洛已从那个凄凉的梦中醒来。随后,他功聚双耳,佯作仍在酣睡,周围十五丈内的风吹草动,哪怕是一只搬家蚂蚁的悉索声,都被他尽收脑海。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虽然不用眼睛去看,但自己的“心眼”已经将情况看的清清楚楚。敌方正伏于十丈外乱草堆中偷偷窥视,每个人的心跳、呼吸都一丝不漏的传进良洛耳中,他甚至可以借此判断每个敌人的功力深厚。还好,除了一人为中阶侠客级别外,其余大多为中高阶侠士,良洛安心下来。良洛三人躺卧布局是,良洛、应武在两旁,而应童则被护于中央,这样有突发情况也便于照顾。此刻良洛这边最接近一众山贼,自然成为山贼的首要目标。随着张少一挥手,山贼们眼冒凶光“呼哈”怪叫着就冲了上去。在他们看来,这几个少年已经是待宰的羔羊。张少自己都懒得动手,找了块光秃石头坐下,翘起二郎腿,双臂环抱胸前,斜掖着他那只仅存的右眼,略带不屑又喜气洋洋的看着现场战况。他只等三两息过后,就可以过去清扫战国。哈!这趟来得多么容易!看来上天果然待我不薄!张少甚至哼起来家乡小调。十丈的距离在山贼们心切之下,眨眼即过。眼看三个少年人就在近在咫尺,长枪短刀纷纷先向良洛身上招呼过去,丝毫不因为他的年少而留情。良洛心中一声冷哼,在一众山贼不可思议的眼光中陡然身形贴地横移,堪堪避开了那些必杀的刀枪,且正好又挡住了绕过良洛,袭杀应童、应武的前进路线。不知谁喊了一声“兄弟们砍死他呀!”,众山贼在之前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呼喊着向良洛涌来。此时良洛直接面对的,仅有最前面的四人,他临危不惧,甚至还淡然一笑,双手一撑地后双腿幻影般接连踢出,中招者无不痛叫着向后狂铁,压的后面的山贼也做滚地葫芦。十数人的嚣张声势,竟被良洛一招所破。其时应武也在山贼发声冲锋时醒了过来,早已将应童拉到身后。见山贼虽声势不下,却并无值得重视的高手,也就任由良洛挡下第一波攻击。“鹦鹉,你的任务是保护好小童,在分别之前给你一次做哥哥的机会,剩下的交给我。”良洛对自己身后的情形也了然于胸,随意道。“嘁!良子,你要真想让我有表现的机会就赶紧闪开,让你这么打,这帮贼子都没机会碰到我跟三妹的衣角。这么着,你过来护着三妹以防不测,反正以后你们一起的日子长着呢,也不差这一回。我呢,就为马上要开始的独闯江湖练练兵。”应武听良洛如此说,不禁撇嘴道。“两位哥哥别争了,童儿的意见是你们不用担心我,反正他们也没机会伤着我,你们就来一场比试,看谁打倒的山贼多!”应童好笑的看着两人道。张少几乎被气得七窍生烟,哇哇怪叫着拨开手下来到阵前,看到几个少年嘲讽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盯着良洛对身后众手下说道:“小的们听好了,刚才是因咱们措手不及下败了一阵,谁知道这群狗娘养的狼崽子没睡着,还身负不低的武功。但大家也不要泄气,有我在,马上就要他们的好看。来呀,大家跟着我再上!”山贼们看到老大出手了,失落的胆气又壮了起来,大呼小叫的跟着张少再次发起了冲锋。良洛见山贼中最强的人出手了,虽然自己不将他放在眼里,但毕竟敌人众多,为防止意外发生,良洛招呼应武将应童背靠背护在中间,两人分别应付不同方向的山贼。张少之前见识了良洛的厉害,但刚升格做老大,他也唯有硬着头皮顶上。并且他暗忖,自己使用的乃是百斤的鎏金镗,所谓一力降十会,即使沾不了什么便宜,也决计不可能吃亏。因此张少猛一咬牙,“呜”的一声,手中鎏金镗带起一阵狂风,照良洛兜头砸下。良洛表情肃穆,身板挺的笔直,挺拔的身形甚至比张少还要高上一丝。此时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张少的鎏金镗,还有一刀一剑一枪。但最具威胁性的,无疑是那重逾百斤的鎏金镗。良洛瞬间做出判断,精妙的计算出四种兵器的先后顺序。只见他不闪不避,实际上为了身后的应童他也不能闪避,双手急速在身前化出无数幻影。张少只觉得自己砸下的鎏金镗被一股怪力轻轻拂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目标似是砸空了一般,那种不着力的感觉,让他难过的几乎要吐血。任谁全力打出一拳,却未打中目标,都会有这种难过的感觉。但很快张少这种难过的感觉就没了,代之而来的是另外一种难受,因为鎏金镗砸断了助攻手下的那把剑。几乎同一时刻,以一招神龙出洞急刺而出的长枪,则被良洛一把抓住,顺手格飞劈来的那把刀。良洛顺势一拉,长枪就到了他的手里,然后飞起几脚将身前杂鱼踢飞,张少惊骇的发现,现在只剩他一个人面对良洛。而应武那边战事因没有张少的参与,就轻松多了,虽然对方也有七八人,但他们身手本就跟应武不是一个级别,另外也早已疲惫不堪,又因之前大战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因此,应武三下五除二,专冲着山贼们伤处下手,不一会儿时间,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看得应童一边“咯咯”娇笑,一边拍手叫好。难得张少算条汉子,看看场中形势,当机立断招呼一众手下停手看,然后摇头叹息一声将鎏金镗随手一扔,向良洛、应武一揖到底道:“两位大侠请了,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几位,我作为他们的老大理应承担一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他们都是可怜人,无奈下才做了这剪径行当,还请放过他们!”“什么两位大侠?难道我不是?”应童见这山贼头子没提到自己,撅着小嘴不满道。“这。。。是在下疏忽了,还请三位大侠饶过他们!”张少道。“看你虽缈了一目,却也长得正气凛然,怎么就做了山贼?听你口音,好像不是吕梁人。”应童眨着美丽的大眼,饶有兴致的盯着独目的张少道。“女侠明鉴,在下确实不是吕梁人,而是南漳人。”张少恭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女的了,再胡说小心我掌你嘴!”被看穿是女扮男装的应童羞怒不已,看得一众山贼更是乱吞口水。“请恕在下唐突,但不是在下精明,而是小姐天生丽质、冰清玉洁,即使是身着腌臜男装也丝毫掩饰不住小姐那股美得让人窒息的气质。”张少不卑不亢道。这番话说的应童心花怒放,得意的瞟了几眼良洛。良洛则是淡淡看着张少,听到他提及南漳不禁心中一动,故意疑惑道:“南漳在什么地方?听名字应是南方城市。”张少沉声道:“南漳原是襄阳治下小城,十几年前,襄阳被武昌王水丰阳及衡山王宋濂合力拿下,自此一分为二,南漳也落到了水丰阳手里。我的这只左眼,就是当年乱兵之中被射瞎,少的这根手指也是被敌军削掉的。唉!本来南漳是一个祥和的小城,城民民风淳朴,不喜争斗,倒也自给自足。但自从落到水丰阳手里,就被横征暴敛,强行抓取壮丁进入军队。”闻听宋濂及水丰阳之名,良洛眼中猛然射出精芒,让看到的一众山贼心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