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阿狸早早地等在侧门,不一时,就见朱高燨带着扶风过来,她忙上前行礼。朱高燨见她已然换上男装,很是精神,点下头,带着她出了门。依然如上次一样,朱高燨上马来,伸手把她拉上来坐在他前面,又挥手令扶风等众侍卫离开,阿狸有些担心,看向扶风,扶风却也是没奈何地看看她,道:“好好照顾殿下。”阿狸还他一个怒目。
两人一马不一时来到了断桥之处,朱高燨阿狸下得马来,朱高燨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儿便往回而去。阿狸叹道:“都说老马识途,你这马儿也不老嘛,却也成精了。”
桥上人并不多,两人慢慢前行,观看四下景色。阿狸想起了白蛇传,便看看左右说道:“这个白娘子嘛,本来千年修行,好好地找许仙这么一个书呆子作什么呢,害得自己被镇雷峰塔,真是一见许仙误终身啊。”
朱高燨却道:“许仙曾救过她的性命,她只为报恩,也是两人缘分使然。这是她修来的果,前因也是由她而来,不能只怪许仙。”
阿狸叹道:“可不是么?如果她没遇到许仙,还不是跟小青两个天上地下,呼风唤雨,逍遥自在。想想情啊爱啊的,真是麻烦,还是老仓说的好: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这些相见相恋相思的,真真是要不得。”
朱高燨闻言一怔,道:“老仓?他是谁?”细品方才的诗句,道:“不过这诗写得直白却奇妙。”
阿狸笑道:“这个老仓,叫仓央嘉措,小你几百年,你却无论如何不能知道的。他的诗句美得很,我也只记得第一第二,下来还有第三第四,一直到第十,只是不记得了。”
朱高燨叹道:“倒是可惜了,你若记得多好。”阿狸白眼横对,道:“说了我读书不多的,那长篇大论的如何记得?”
朱高燨笑道:“那你在你的世界里,天天作些什么呢?”阿狸道:“上学读书,上学读书,还是上学读书。”朱高燨点头道:“原来你一直读书来着。”
阿狸知道他讽刺自己天天读书还这般说读书不多,争辩道:“你知道什么啊?我知道的你一定不知道,而你知道的我也许会知道。”见朱高燨不信,便道:“我会说外国话,你会吗?iloveyou,”她随口说了几句英语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朱高燨奇道:“舌头卷得怪怪的,哪个国家的语言,却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阿狸自得道:“这是大英帝国的语言,这个大英帝国你也没必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烦你,等以后有了讨厌的人,又没办法说出口的时候来这么一句,他们肯定不懂的。”她信口胡教,反正欺负没有人懂。
那朱高燨轻轻一笑,阿狸忽然道:“离宫这许久了,你想必很想她们吧?”朱高燨一怔道:“想谁?”
阿狸道:“当然是太子妃娘娘养的两个美人了。”她一指朱高燨腰间的那块玉佩,道:“你别告诉我,这块玉佩没有故事啊,看你时刻不离身的,说不定是哪个美人送的定情之物呢。”
朱高燨抚摸了下玉佩,却是不语,阿狸道:“不要再相思了,过几日就要回宫去,自然就见了。哎,真个是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说着她迈步往前,却只见桥头之上,笑吟吟站着一位英俊少年,不是旁人却是朱瞻基!阿狸唬了一跳,说着见鬼擦擦着眼睛,细看去却不是他是谁?
却见朱瞻基来到二人面前,道:“好啊,你们二人偷偷出来,却不叫上我。”
朱高燨亦是一怔,道:“你怎地来了?”
却原来朱瞻基一早来到玲珑水榭,却不见了朱高燨,问阿锦不果,却又见到扶风在门外,心中更是奇怪,扶风向来不离开朱高燨左右,心中疑惑,便叫过海涛去打听。朱高燨与阿狸两次外出闹出许多动静,慕容秋风与扶风事后派人在茶铺和花满楼仔细询问,弄清楚了他们所遭遇之事。朱瞻基让海涛出去打听,那海涛向来伶俐,自然有办法问个明明白白,不一时便回来复命,原来朱高燨又带着阿狸微服出行了。朱瞻基大为好奇,亦心痒难耐,问清了二人出去方向,与海涛骑马来到西湖。他猜测来西湖之人必先去断桥,是以就先来到此,竟然被他歪打正着地看到了二人。朱瞻基吩咐海涛回去,自己却迎上二人。
此番见朱高燨相问,朱瞻基便道:“一早去找你,却不在园子,听说出来这边,便找了来,谁知竟然碰个正着。”阿狸斜睨了朱高燨一眼道:“呵呵,想必扶风告诉他的。”
朱高燨淡淡道:“扶风不会说的。”
朱瞻基却转而对阿狸道:“在外面你怎么称呼他呢?叫他朱公子么?还是叫别的称呼?”
他面上似笑非笑,朱高燨心中一动,便明了端详。方才见他之时心中只是猜测,此时听他这么一问,分明知道了自己与阿狸的戏谑之言,便更肯定他定是打听到了自己的两次微服之行。
阿狸一时还没明白,只道:“只好也叫你朱公子了,只是你们两个是公子,只有我一个跟班,我一个人要侍候你们两个,这对我不公平。”
朱瞻基笑道:“哪里会让你侍候?”阿狸忙道:“那咱们说好,你们二位在外面不能支使我,我如果有什么言语冒犯了,你们也不能责罚于我?如果不答应,咱们趁早回山庄去。”
朱高燨不说话,也不睬她,迈步往前,朱瞻基也笑着跟随,阿狸叫道:“嗬,你们两个,竟把我的的话当作耳旁风?”却也不敢真正地回去,只得极不情愿地跟在二人身边。
三人一路前行,朱瞻基初次这般出来,心情自然兴奋,事事都问东问西,朱高燨相比起来,倒是安静许多,许是因为朱瞻基跟着,他也不似上两次那般跟阿狸放肆。朱瞻基与阿狸不一会儿就混得甚熟,两人嘻嘻哈哈,倒是默契十分。
三人还没走到来清泉的茶水铺子,朱高燨早被来清泉看到了,马上迎了上去,道:“公子好,这些日子没有见你,你可好?”他一时没有看认出阿狸来,对着两人陪笑道:“二位公子好啊。请来小店略歇歇脚。”
阿狸噗嗤一笑,忙用扇子挡了半个脸,却也不拆破。三人被来清泉让到了店里,在临街一张桌子坐了下来。那来清泉上次见过朱高燨的排场,猜测他非富则贵,是以极尽巴结,马上让人送上来些店里招牌点心,并把自家新采的龙井茶沏了送上。朱高燨点头以示谢意。那来清泉道:“公子且尝尝看,可还中意。”
阿狸先喝了一口,放粗嗓子道:“好茶!”
来清泉甚是得意,道:“却是我家里头次采的芽尖,真正地明前龙井。”见朱高燨面有笑容,他低声道:“公子爷,上次那位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呢?初时她说是你没过门的娘子,后来你走后,她又说是你家的童养媳,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高燨看看阿狸,道:“她一向胡说八道,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来清泉点点头,笑道:“想来都不是的,看公子爷人品贵重,她似乎有些、有些……不太相配。”
阿狸在旁边听得怒从心起,哗地把半个扇子合住了,盯着来清泉道:“掌柜的,你说什么配不配?”来清泉吓了一跳,道:“啊呀,这位小公子好生眼熟,我们见过么?”
阿狸哼了一声,还没说话,朱瞻基却哈哈大笑,指着朱高燨道:“你没见过他,不过你见过他姐姐,上次来你店里的那个小娘子是他双胞胎姐姐。”
他话一出口,阿狸吃了一惊,道:“你哪里知道这些的?”朱高燨却淡淡一笑。朱瞻基得意洋洋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来清泉暗叫不妙,忙陪笑道:“原来那个小娘子的弟弟啊,你们两个长得真是像,你生得更俊些。”忙借口看茶水,正要躲了去,阿狸却一拍桌子,喝道:“掌柜的,那日朱公子与我姐姐离去后是否有人来过这里,向你打听他们的事?”
来清泉忙道:“有的有的,第二日便有些人来打听公子小姐在小店里遇到的事。我看他们言语亲和,倒象是公子小姐的家人,也就都告诉了他们。”阿狸白他一眼,喝道:“你收了他们多少银子?”
来清泉心中惶恐,道:“他们硬是放下些银子就走了,实在不是我自己去要的。”他忙说招呼客人,便走开了,边走边嘀咕说:“真个是双胞胎,脾性一个模样。”
阿狸听得来清泉言语,便知道个中原由,又看朱高燨面不改色,想来早就知道了。便自己倒了一杯茶,叹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朱瞻基却笑道:“这个有什么好瞒的。你若高兴,叫我姐夫也行。”
阿狸眼波流动,笑道:“我真希望我有那么多好姐姐来。不过,你这么个年纪,是小了些,叫姐夫不太象,叫妹夫倒还说得过去。”
朱高燨盯了她一眼,似有嗔责之意,阿狸心中一凛,以前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却也可以胡闹,现在知道了却是不能太过放肆了,如此想着她脸上笑容尽收,忙小声道:“对不住,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拿二位公子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