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一样,都是何其残酷。叶婉清陷入默然,她只觉得,命运对楚昕太不公平,她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人杀太多了,所以这个报应才落在楚昕身上,让她来承受这样的折磨。”
“你不要想太多了,这跟你杀不杀人没有关系。你杀的都是大奸大恶的人。”
“无辜的人我也杀过,那个小女孩不就是被我杀的。我有天晚上做梦,梦到了她,她七窍流血的对着我狞笑,说要慢慢折磨死楚昕。”说到这,楚凌显得痛苦至极。
癌细胞在二十天后果然又疯狂再生,吴医生说,只能加大放射治疗,不然等扩散,又要动手术。但是楚昕已经不能再动手术了,她身体承受不住。
楚昕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叶婉清晚上也守在了病房。
在这个晚上,痛到极致的楚昕流着泪,向楚凌求道:“哥,我求你,你让我死好不好,我好难受,我撑不下去了。”楚凌仰起头,泪水汹涌而出。他从未这样的脆弱过,听着妹妹的祈求,他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他伏在床头柜上,身子剧烈的抽搐,哭得撕心裂肺。
无论是楚昕,还是叶婉清,她们印象里,楚凌一向都是顶天立地。他这样的恸哭,深深的震撼到了楚昕和叶婉清。楚昕立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从后面抱住楚凌,悲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哥,我接受治疗,我会好好活下去。”叶婉清受不了这样悲绝的气氛,冲出了病房。她的头抵着墙,捂着嘴,失声哭了出来。
“我们出院!”一个小时后,楚凌凝重的对叶婉清道。
出院就等于是放弃治疗了。楚凌让医生给楚昕打了止痛针后,由叶婉清帮楚昕穿好了她的便装,尽力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给楚昕梳头时,叶婉清小心翼翼,梳掉的头发,她连忙藏起来。
医院没有阻止楚昕出院,他们都知道,这是楚昕最好的结束方式。那样无止境的放射治疗,对她一个小女孩来言,实在太残酷。
开上夏利,载着叶婉清和楚昕,开向半球山的山顶。那里,将会有最美丽的日出。楚昕这一刻,表现的安详,安静起来。她的头枕着叶婉清的肩膀。
半球山上,九弯十八道,正是赛车激烈上演的时刻。楚昕刚好看到两个摩托车手疯狂飙进,其中一个人在过弯道时,终于掌控不住轮胎强大的回旋摩擦力,轰得一下,连人带车摔下山涧。
死亡就是这样的简单残酷,楚昕眼中流下一滴清泪,道:“婉清姐,为什么他们有好的身体,却不珍惜生命呢?”叶婉清无法回答。
在山顶上,俯瞰整个东江,东江市区万家灯火。
楚凌给楚昕裹了厚厚的军大衣,将她拥在怀里。他握着楚昕冰凉的手,注视着那灯火阑珊的城市,他知道,没有了楚昕。那万家灯火中,再也不会有属于他的那一盏。
“哥,你在想什么。”楚昕却并不待他回答,自顾的道:“我想起了我八岁的时候,我们和爷爷在年三十的晚上,围着一个简单的火锅喝啤酒。你还抢了我的鸡腿。”她说的时候,眼中泛出泪花。
“哥,我和爷爷会在那边一直看着你,你一定要对婉清姐好好的,还要带着我的小侄儿一起去坟前看我和爷爷。”她眼神里出现一丝强烈的渴望向往,道:“如果哥你将来生个儿子,我能够亲手抱抱他多好,我一定做世界上最好的姑妈。”
“你一定会把他宠成坏蛋。”楚凌轻声道。
“才不会。”楚昕反驳。叶婉清在一边坐着,山顶上严寒,她冻的有些受不了,但却一声不吭。楚凌的心神也完全没有注意她。
“哥,你给我唱首歌听,我从没听你唱过歌。”
“好!”楚凌想了想,他确实什么歌都不会唱,总不能唱国歌吧。他突然想起了无为大师给他留的镇魂经文,那个能安神,让人安宁。就让楚昕在安宁中离去吧,让她没有痛苦的离开。
他俯下身,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泪水滴落。然后依照镇魂经文开始从胸腹运气发声。
“须菩提,依般若波罗密多故,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楚凌脸色陷入安详,宁静,如一尊佛祖。声音震透力中,穿透人的五脏六腑,让其全身血液畅通,涓流如潺潺溪水。
这声音,便似真正的西方佛音,能一切冤魂亡灵得以安息。
叶婉清只觉所有的悲伤凄苦,都被压住,只想安静的坐着,去想这世间的浩瀚。而楚昕,觉得舒畅之余,痛苦远离。她沉沉的睡去,楚凌嘴中依然在念镇魂经文,但手却慢慢的移到楚昕的膻中大穴上,只要暗劲吞吐。她就可以暗无声息的,静静的去西方极乐世界。
但是他又怎下得去手,这是他最爱的妹妹,这是他的生命意义啊!
楚凌深吸一口气,眼中放出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