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不听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疲惫过。
并非是肉体上的倦怠,而是心灵上的疲累。
她在见过艾春华和袁珠盈的次日,便再度赶往了P市,来见面前这个仪态优雅的女人。
只不过,与上次不请而来的拜访不同,这次,她是应邀而来。
面前的茶还是当日的口感,面前的人却只剩下了简不听和杜湘帘两个。
“我很意外,你会找我来。”简不听手捧着滚烫的茶杯恍若不觉,与初见时的言辞犀利相比,此时的她情绪复杂极了,竟然隐约透出了些许迷茫出来,“我以为你会不愿意见到我。”
对于杜湘帘来说来说,自己就是那落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惊飞鸥鹭、荡起涟漪的天外飞石。
若非自己到来,她和女儿的日子或许会一如既往的平淡幸福下去,过去的痛苦会彻底被翻篇遗忘,不会再有任何人提起。
简不听在出了百兴按摩院的大门后没多久,便接到了何人斯的电话。
不知是简不听还在继续调查的事儿传进了明潇的耳里,还是因为他怕官家深究下去早晚有一天得查到他的身上,索性便选择了直接解脱一了百了——他自首了。
尽管简不听因为事情还有疑团,暂时还没有将查到的全部资料转交给何人斯,可明潇口中所提及的“器官捐献”这四个字,完全没有逃过何人斯这个老刑警敏感的神经。
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开始电话轰炸了简不听。
在经过了何人斯一通“你这孩子不地道,有线索怎么还藏私”的口头批斗后,才将自己手里最近新查到的资料,避开了杜湘帘母女的部分,给他发了过去。
而此时,还没等她把气儿喘匀,便接到了杜湘帘请她喝茶的电话。
脑子还没开始琢磨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鸿门宴,手就已经自发性的拿手机定好了机票,整理好思绪时,人便已经坐在了明旭麻将馆里了。
“不用紧张……放轻松……”比起简不听神色的复杂,作为那个让她心情复杂的当事人杜湘帘,态度反倒更加平静温和。
甚至比起上次见面,那种如琴弦般紧绷的神态,今日的她举止更加松弛,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似的。
“自打母亲去世后,很多年,没有人听我好好地说说话了,今日,你就听我絮叨絮叨吧。”
此言一出,简不听的心头莫名一酸。
从资料上来看,杜湘帘的母亲在她眼睛复明后,顺当的日子刚过了没几年,便因为积劳成疾而去世了。
而她的父亲早早地另有了妻儿,与她没有了联系,即便是街上见了也是相顾不相识。
唯一的知情者明潇,也为了避嫌而不能联系。
至于其他的亲人和朋友,也在漫长的日子里渐行渐远渐无书。
说起来,能与她聊聊旧事的人,实在是没有几个。
茶几上摆了水果、坚果和点心,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茶话会的既视感。
只不过,无论如何,简不听的心情也很难平静下来。
她知道,在自己听说了这么多次混杂着谎言和编撰的“故事碎片”后,最终的真相似乎要在她的面前拉开帷幕了。
可是,不但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轻快感,反而让她觉得心头有那么几分沉重。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的书中的“恶毒女配”,可实际上大梦初醒后,她才发现,在原本的故事里,自己不过是个自以为重要、实际上无足轻重的炮灰。
后来她又以为自己是个翻身奴隶把歌唱的“重生女主”,可实际上,放眼前路,却处处全都是让她无能为力的意难平。
她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以为自己拥有金手指,可以事事力挽狂澜,可事实上,世间苦难繁多,她最终伸以援手真正解救的,竟然只有自己。
失神间,一小碟剥好壳的开心果被杜湘帘递到了她的面前,嫩绿的果肉看得她突然一愣。
抬起眼时,便见到杜湘帘笑的一脸温和,道:“干嘛这么苦着脸?一会儿被小旭看到了,怕是得生气我欺负她的偶像了……你这样的表情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说起来,当年的真相……对你要查的事来说,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