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息征吃惊看着罗薇,难道说她就这样在外面呆了一夜?
罗薇有些疲惫:“我想了一晚上,觉着继续下去我的生活只会一团糟,我不希望以后什么时候出现一个陌生男人过来拉我走,说是我的亲生父母把我卖了……我二十三岁,我想活的健康些,起码,我不想以后的日子活在抱怨中。”
息征点头:“你想的没错……”
“喜欢一种性别不像是喜欢一个人,感情到了在一起,感情没了分手,这个是与生俱来的,或者说要相伴终生的,”罗薇说,“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去承担不属于我的后果。”
息征听到这话,心突了一下。
喜欢一个人和能够产生喜欢一个人的性别,真的是两回事啊……
“所以我想问问,”罗薇道,“我爸打我,因为我喜欢同性,经常打我,这样,我能断绝关系么?”
息征迟疑了下:“对不起,关于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
罗薇沉默了会儿:“我等会儿去咨询吧。”
女子站起身,朝息征微微欠了欠身:“打扰了。”
息征站起来:“那个,我也要回去局里,我陪你去吧。”
“如果……”罗薇叹了口气,“如果我喜欢男人,我想我会对你充满信心。”
息征干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一起往分局走,息征前一步,罗薇后一步,两个人错着半个身子,一个穿着皮鞋,一个穿着高跟鞋,脚步频率总是错开,一个快一个慢,一个轻一个重,合不上拍。
路程很短,两个人也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进了分局。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有人看见息征,又看见了他身后低着头的罗薇,露出一个八卦的笑,一阵风一样,整个分局认识息征的都知道,息征女朋友被家暴了来找领导讨说法了。
息征回到办公室,解释的口干舌燥,每次说到罗薇为什么被她爸打的时候,他总是卡壳,紧闭着嘴,替罗薇保守着这个负担沉重的秘密。
浑浑噩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下班了。
息征裹紧了大衣,用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口罩帽子戴好,手插着兜,踩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从分局到公交车站牌一分钟,从公交车回到小区胡同前,七分钟,转个弯,走过一条胡同,传来街道两边商铺中打麻将的声音,侃大山的声音,小孩子的玩笑声,拔尖嗓子咒骂的声音,从这里走过去,也只要五分钟。
天黑了,路灯亮了,灯火通明的,是远处的小区楼。
息征脚步缓慢,走过街道时,他忍住了抬头去看一眼的冲动,不管是哪个店也好,他都不想看。
天冷了,小区里还在外面的人很少,多是穿着家居服出来买东西的妇女们。
息征走回到单元门前,从一楼窗户里,传来了老人的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他懒得开灯,摸着黑,就着楼道小窗里透进来的路光,一层一层,一圈一圈,转回了六楼。
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似乎和昨天一样,高大的男人开着门,靠在小柜子上,打着哈欠。
又和昨天不太一样。男人没有抽烟,他表情不是很凝重,甚至带了一丝笑,看见息征的时候,招了招手:“回来了,饭已经好了,赶紧的。”
息征脚停住了。
就在两步之外,有一个会对他微笑,会关心他,会做好饭迎接他下班的男人。
男人。
息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耳朵一片嗡鸣,只知道他很冷静地张了张口,说了句什么话。
几个字?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男人脸上的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