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皱着眉头,很嫌弃的,低声说了一句:“黏糊不黏糊啊。”
周遥一胳膊搂了陈嘉,亲亲热热地黏糊着,另一只手拎着毛巾和内裤,走过胡同,穿越两条马路,就是他们机床厂的厂区围墙了……
“喊唐铮去啊,你喊唐铮去啊!”半道上,周遥不甘心地挑衅。
“成,那我现在就去喊他。”陈嘉面无表情。
“去去去,你去喊去!有什么的啊。”周大爷瞪眼了。
“算了。”陈嘉自己找一台阶麻利儿下了,“我就带了两张澡票,没他的。”
周遥一听心里贼高兴的,送给陈嘉一个温暖的眼神。
陈嘉也笑了。
“我们两个人就是最要好的”。这是少年时代就拥有的包含了独占欲的心态。
但凡用心了,在乎了,他就会在那一时、那一刻,产生那样的心思。
期末考试波澜不惊,各人仍然安守各人的位置。
周遥考了年级前三名的成绩,但他们学校小升初保送重点中学的名额一般就两名。周遥的出现,就是给校领导出难题的。
而陈嘉排名竟然进步了。这学期他也没少玩儿,但他数学考试确实进步了,作业也写得快多了。
不久之后,就是朝阳区少年宫举办的合唱比赛。朝阳区面积还特别大,人多,学校也多,全区一共二十多个学校拥有合唱团并参加汇演。他们就要代表学校出去刷脸了。
陈嘉把“最佳领唱”的绶带给他妈妈了。从来没有往家里带回过100分卷子的小孩,总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奖品。
瞿连娣就把这条红黄相间带着穗子的绶带,斜斜地挂在大衣柜上,挂了很久一段时间,都舍不得摘下来。
“周遥今天也参加了吧?你们一起唱歌的吧?”瞿连娣又问。
“嗯。”陈嘉坐在床边播电视频道,“他也参加。”
他们家的黑白电视,换频道和调整音量都是手动的。那时候他家尚未进入遥控器时代,屋内一个遥控器都没有,所以屋子归置特整齐。
“他不领唱的?”瞿连娣说。
“他站第三排右数第三个。”陈嘉说。
瞿连娣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陈嘉,点头:“你跟遥遥一起,他带着你,还帮我管着你,特别好。”
“现在特别好了,我特别放心。”瞿连娣不住地感慨,意犹未尽。
陈嘉:“……”
这话说的,陈嘉没觉着参加合唱团是周遥“带着他”或者“管着他”。明明没有的,他陈嘉大爷先来一步的,还是他罩着周遥呢。
当然,瞿连娣说你们俩“特别好”,也没多么深奥的含义。谁还没几个玩儿得要好的发小儿呢?俩孩子就是发小儿么。
周末,一群半大孩子仍然约了在野场子踢球。
就是在他们机床厂里的黄土球场,没草坪,更没有塑胶颗粒什么的,倒是无毒无环境污染,就是北京一刮风就满场黄烟滚滚,黄风怪来啦。有时候坐镇中场的周遥想传球都找不见人,尘土飞扬,找不见溜边儿的陈嘉在哪呢。
陈嘉踢球也跟平常走路那操行差不多,就不喜欢过来中路,就总是遛遛达达在边线附近晃荡。
周遥一着急也喊:“猪!你别在那儿散步!”
唐铮那大高个儿是后卫,就在后场上骂:“你们俩都他妈在干吗呢!”
陈嘉是那种没球就懒得跑,叫都叫不过来,喊都喊不动窝的。周遥接到自己人传球了,带球原地轻松一个转身,就甩开纠缠他的小屁孩,几步就带开了,然后抬头找人。
陈嘉这个懒蛋终于挪步了,周遥长传,陈嘉迎着球奔跑,在对方上来逼抢之前把球撩过去了,竟然就突了进去。一群人呼啦一下涌上,以人数取胜混战围抢,眼瞅着足球就要玩儿成英式橄榄,陈嘉在人缝里突然又撩一脚,把球弹出来了!
周遥就等在中圈弧顶位置。
所谓“弧顶”,反正黄土场地上也没有划线,这些位置,都摆在周遥心里。
他迎球就是一脚怒射,对方后卫勇猛地堵枪眼,真不怕死啊,“嘭”一声巨响不知砸哪儿了。
唐铮从后面冲上来再射,狠抽。
对方门将呆若木鸡,“嘭”,这脚又打在门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