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老爷一坐起来,就看到了赵天霸。
当玉金银与赵天霸再次会面的时候,林巧儿正面对着舒无争。
舒无争就是那个闯进院子弹琴的不速之客,满腔怒火的林巧儿却不能对他出手,因为他是个残废。
舒无争穿一领洗得干干净净的月白长衫,安静地坐在轮椅里,膝盖上搁一张古色古香的五弦瑶琴,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亮若朗星的眸子里,荡漾着柔和与真诚。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林巧儿一定会跟他聊一会,说不定还会拉他一起喝几杯。但现在,林大小姐实在心情欠佳。她狠狠盯了他一眼,冷冷道:“深更半夜跑到别人楼下弹琴,你老子怎么教你的?”
“家严时常告诫我说,当别人遭逢不幸时,要尽力去帮助。”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充满着男性的魅力。
林巧儿心里一动:“贵姓?”
“姓舒。”
“舒鸿博的儿子?”
“是。在下舒无争。”
“与世无争?”
“是。与天无争,与地无争,与人也无争。”
林巧儿冷笑一声:“与天无争,与地无争或许可以。想要与人无争,你身在江湖,做得到吗?”
舒无争摇摇头,眼里闪过一抹忧郁:“与人无争确实很难做到。但是我总在想,不得已而与少数人争的时候,总是要为着多数人才对。不然,胜负就毫无意义。”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这正是我们‘天道堂’的宗旨。”
舒无争诚恳地道:“岂敢。在下虽然不良于行,却对贵帮好生仰慕。每每听到贵帮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好消息,都不免要浮一大白。”
林巧儿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从小就这样?令尊不是精通医道吗?”
舒无争微笑道:“有些病是天生的,非关药石。我小的时候,比现在更严重,只有头能动。后来才慢慢好一些。现在除了腿脚不太利索,其它都大好了。”为了显示他的“大好”,舒无争伸出手指在瑶琴上弹了几个音节。
他的手指灵巧之极,只是太瘦了些。
在林巧儿看来,他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不能算“大好”。如果她是这个样子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可是,这个在别人眼里十足的弱者,却不顾夜寒露重,专程赶来为她抚琴,陪她说话。
林巧儿眼里显出一丝柔和的神色。她显然被舒无争感动了。她突然发觉,尽管失去玉金银的悲痛丝毫没有减轻,但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了那种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的绝望。
舒无争察觉了她的变化,却没有显露出来。他显然很懂得如何呵护一个女人碎成千万片的心。
过了一会,舒无争缓缓地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一些疑点。”
林巧儿警觉起来。
“首先,玉先生的灵柩从何而来?听说,最先发现玉先生……遗体的地点是一个叫作‘向家镇’的小集镇。”舒无争看着林巧儿,字斟句酌。
但是,林巧儿已经逐渐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一旦她振作起来,立即就会回复成精明过人的“天道堂”当家,回复成傲啸江湖的林大小姐。
“接着往下说。”
“根据如今的情形来分析,玉先生如果是在苗疆遇害,‘五毒教’为什么要把他的遗体送到‘向家镇’去?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次也不应该例外。而另外一种可能是玉先生自己到了‘向家镇’,但是……”
“但是,‘向家镇’已经在‘五毒教’的地盘之外。”林巧儿冷冷地接着说道,“如果他没有在苗疆深处被‘五毒教’毒死,就更没有理由在离开苗疆之后反倒着了人家的道儿。”
“也许,他在苗疆已经中了毒……”
林巧儿摇摇头:“不会,你不了解他。当一件事情没有完全办好的时候,他绝不会离开。他就是这种人!”林巧儿说得斩钉截铁,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证明玉先生当时已经打垮了‘五毒教’,在这一局中,他其实已经赢了!”
“倘若他真的到过‘向家镇’,那就应该是这样子的。”林巧儿双眉斜斜扬起。
“要证实这一点并不困难。”
林巧儿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渐渐露出的霞光,长长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