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谛禅师一身正气,丝毫不惧险恶,凛然间,颇有几分金刚怒目的风采。这俊俏的尼姑浑身都是活力,远比那些懦弱避世的高僧大德要有心气得多。
俏尼姑眉目间多坚毅如同刀锋,她道:“我师父说你要过此劫难,必沾水火,他知道你已经有了蹈火的法子,便托我将此物带给你。”
禅师从布囊中取出一粒金丹,光华灿然,在掌中似乎滴溜溜地旋转一般,洒下星辰的光辉。妙谛禅师说道:“这是镇海丹,乃是我师父神游八极,从天河中摘取的星砂打磨而成,我师父不能亲身而来,我和这镇海丹就是他的援手啦。”
槐序一瞬间就知道天慧神僧怕是已经明白自己的打算和遭遇,也对,依着妙谛禅师所言,天慧神僧道行至深,天机在他眼中一览无余,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未曾想到我释家还有这等高人留世,若非令师不能出面,区区慈航普渡又怎能坏我佛门修行。”
妙谛禅师摇了摇头,道:“师父只说这是我释家劫数,却不肯为我解惑。”
槐序接过镇海丹,这一粒镇海丹便有一种沉重感,仿佛手中不是拿着一粒丹,而是一颗星辰,莫说镇海,哪怕是镇压山河、天地、虚空都未尝不可。
妙谛禅师将镇海丹的口诀相授,道:“我师父有一葫宝丹,我眼馋了许久也不曾求得,反倒是给你求来一粒镇海丹。这丹的妙用绝不是法宝那么简单,而是有更加玄妙的用处,只是我也不甚明白,只得你自己摸索了。”
事实上槐序一身法宝,七宝枝、自在珠、弥罗伞、勾魂锁等等,身家颇丰,七宝枝与弥罗伞乃是他一心炼就,与他本身最为契合,自在珠乃是妙谛禅师所赠,应当也可能来自天慧神僧,毕竟八功池的莲子并非凡间之物。妙谛禅师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而他根基所在的六道轮回盘更是已经超脱了法宝的概念,变成了他一身暗藏的潜能。如今这一粒镇海丹又是一件奇珍,比自在珠还要隐隐高出一筹。
妙谛禅师随后便告辞了,炼化镇海丹也需要时间,哪怕有了口诀,要将这件异宝完全掌握,也不是一朝一夕。
数年没有回过水月庵,槐序也不好留,只约定时间再去拜访。
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和第一场雪相隔月余。但槐序再去望气,已经瞧不出人为大痕迹,仿佛天象如此。操弄天象之人必然对天象有着至深的了解,也必定在其中浸淫了成百上千年,才能将法融入天地,再无破绽。
这等操弄天象的能力似乎对修行人无用,事实上却正好相反,一法能定天下兴衰,这等可怖的法术,岂能说不厉害。退一步说,能操控天下天象,让天下下雪,这样强大的法压缩在一个小范围,兴许天上落下的就是弱水了。
只是一个月,这法就已经准备妥当。这样的速度,也和密谋已久脱不开关系。雪落下的第二日,一封烫金的请柬送到了槐序的桌案上。
燕赤霞一身正阳宫的道袍,背后是旭日东升图,身前用金线绣着一只三足金乌。道长深深揖手,道:“大王,掌教真人命我送来请柬,请大王参加半月之后的除魔会,届时正道中人,不论仙佛散人,都会汇聚正阳宫云台峰,共商大计。”
心道一声:“来了。”槐序看了请柬,上面铁画银钩,并不似寻常女子的娟秀,尽管已经看过,却仍旧惊叹,金掌门必然也是一位急公好义、满腔正气的女侠,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字。
燕赤霞这一身打扮,是代表着正阳宫来递请柬,穿的极为正式。槐序应了下来,道:“我不日便动身,你可先回去复命。”
槐序看出来他的忧心。正阳宫数千年传承,虽然屡次遭逢大难,但这一次,毕竟和以往不同。修行中人,五百年一大劫,五百年这个寿数,几乎成了有灵众生的限期。王朝更替,五百年乃是一劫,宗门亦然。
更何况正阳宫成为国教,与王庭联系过于紧密,大虞的劫数就是它的劫数,避无可避。
而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纵然能在地仙真人座下修行,可以时时请益,也无法安下他的心。燕赤霞的性子本就和金掌门十分相似,嫉恶如仇、性子火爆,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养气功夫大有长进。
燕赤霞诚心谢过,曾经他还有些狂妄的想法,但伴在槐序身边久了,却越发觉得高山仰止。槐序的温和与包容只是性格魅力的一部分,他本身就像一盏灯,意义远不止传道授业。
燕赤霞离了黑山,槐序唤来夏侯仪和知秋清霜,问过他们的意见,便将他们都放下山去。半月之后正阳宫金顶除魔会自然会再见,如今还是放他们回去安安心比较好。实则以昆仑和蜀中,一在西北,人烟罕见,一在西南,易守难攻,此次白莲教整合妖魔鬼怪要夺取天下,都不太会对这两个地方下手,也不会过分得罪。若是存着独善其身的意思,这两派可以避过此劫,然则没有人是傻瓜,一旦真被白莲教得了天下,再挥师而来,天下无人可挡。
所以这次云台除魔会,没有人会退缩。槐序也不会。
半月之期,正是冬至,也转眼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