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练车场征用了附近农家丢弃多年的耕地,当地住户要么搬迁别地,要么脱农经商,在繁荣市场冲击之下十室九空,留下来的住户大多年岁偏大,家中有亲属在外营生,故此并不怎么瞧得上这点微薄的征收耕地费用。
王南相中这片空地更大原因就是费用划算,且丢荒了的耕地面积极其辽阔,田野地势平坦,那些没搬迁的住户虽然并不耕地了,但耕牛不舍得卖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有几个老头儿相约一同放牛打牌,日子过得倒也舒适。
阿伟的车驶来时,动静并不大,远处卧着几头反刍的黄牛被来往的汽车吵闹的引擎声打扰惯了,吝于回头冷漠地多看人类一眼,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反刍。三两只不知名的鸟雀调皮地停在牛背上啄吃着什么,它们兴许也受了突如其来的车喇叭惊吓,鸟喙没个轻重,啄疼了悠闲享受着微风阳光的黄牛,恼怒地甩了甩尾巴,鸟雀猝不及防,纷纷扑腾着翅膀隐藏在茂密的草丛里,对着黄牛吱吱喳喳指骂不休。草丛绿黄交融,即便是入了冬,但南方冬天的植物并不太显枯败之势,绿意藏匿在土黄的枝叶间,探头探脑地等待着绵长细雨的滋润。
憨大和三位三十开外的男子早就得了讯,一起候在空旷的练车场前,练车场上人员不少,大多趁着假期约定而来的训练。昝一清嘱咐了阿伟几句,率先下车,显然是有公事跟憨大他们商谈。
这片郊区远离尘嚣,村里流失人口又多,通往村庄的路也没修,这可害苦了昝三邻,原本只是隐隐烧灼的胃在一颠三簸中一阵翻滚,大闹天空似的,昝三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恨不得跟着昝一清下去脱离这无尽的苦海,偏偏阿伟开始缓慢驱驶轿车前进,他只摇摇与憨大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压着胃,期翼能降低它的闹腾程度。
邱粤好生心疼,不忍心昝三邻再受到晕车的折磨,连忙叫停了车,从这里走到提供给工作人员居住的基地拢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解放昝三邻才是正理。
阿伟当黑车司机的时候,没少载到晕车的乘客,严重的还把他的三轮车吐得到处是污秽,见昝三邻这样光景,也只好放下他俩,自行先回基地。
下了车,昝三邻例行公事般的蹲在一旁干呕了一阵,却因肚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吐出,模样尤其痛苦,胃不止地抽搐翻腾,良久才消停下来,邱粤半蹲着身子轻拍着昝三邻的后背,递矿泉水备薄荷糖,动作行云流水,异常熟练。
昝三邻道了声谢,邱粤趁机亲了亲他的额头,他身材高大,彻底挡住全部的旖旎,练车场那边的人即便注意到了,也只看到邱粤宽厚的背。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游目四顾,远处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树遮住了几间红砖黑瓦的屋子,往后便是引擎不休的练车场,男生对车的兴致只增不减,昝三邻不免多看了几眼,总想亲自上阵操作一下才甘心。
邱粤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附在他耳中低笑道:“心动了?吃完饭我教教你,怎样?”
虽然两人同龄相仿,但昝三邻丝毫没有怀疑邱粤的任何能力,只以手肘推开他的亲密之举,揉了揉痒痒的耳朵,道:“晕车呢!”他也憎恨这样的体质,身体稍微颠簸便会头晕脑胀,学开车?他哪敢有此奢望?
“试试有何妨?”邱粤一边领路一边继续怂恿,“据说一些晕车的人,自己开车精神高度集中,晕车一点不显著。”
“又是听谁杜撰的?”昝三邻不以为意,拢了拢先前因为不舒服而拉开的羽绒外套链子,“这些天你就往这里跑?”
“是啊,”邱粤耷拉着脸,像是有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这村庄好歹也是隶属h市的吧,找不到一户人家用抽水马桶的厕所,刚来那会儿可憋死我了……”也不嫌自黑,如此这般的说给昝三邻听。
原来这个村庄沿用的还是旧时的茅厕,驾校员工要么来自乡下,像昝一清跟阿伟,要么处于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像憨大,面不改色上茅厕依然能蹲几分钟。
邱粤之前魔鬼特训没少滚泥巴,也曾陷在沼泽地里,或者与毒虫为伍,他都能脸不改色,却没办法在臭烘烘的茅厕里呆上一秒钟,干吐着跑出来后赫然对那些淡定蹲厕所还能悠闲抽烟的同伴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万不得已寻了处茂密的草丛解决了内急问题,为此还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阵。
“我家也用那种茅厕。”昝三邻吃吃笑了一阵,抬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上湖村除了村长一家建有现代式的厕所,其余农家每户不仅把人粪便当做肥料储存,家禽的粪便也都是极好的农作物果木的养料,农家人轻易不会舍弃。
邱粤更紧地拦住他的肩膀,借此表示自己并没有低看他分毫之意。
昝三邻了然地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冬日里大手裹着小手,一股暖意沁入彼此的心脾,两人相视而笑,莫名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