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珪煞有兴趣的道:“监军,我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这箭矢有一丈长。”
“你都看出来了?”陈晚荣有些难以置信。
几个百姓过去,七手八脚的把箭杆弄出来,果如张守珪所言,足有一丈长短。陈晚荣大是惊奇:“大帅,给你说中了。”
“可不是么!”张守珪也有几分高兴:“我不仅知道长短,还知道是哪一仗遗留下来的。”
陈晚荣接在手里,极是沉重,再一瞧,上面锈迹迹斑斑,应该很有些年头了,问道:“哪一战?”
张守珪卖关子了:“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陈晚荣还没有说话,只见一个亲卫快步过来:“启禀大帅,启禀监军,突厥人的左厢察咄悉匐前来求见!”
“乞降的!”陈晚荣和张守珪对望一眼,拿着箭杆快步而去。
二人快步回到帅帐,只见众将早就闻讯赶来,站列两厢,个个顶盔贯甲,好不威风。
“见过大帅!见过监军!”众将见礼,声音整齐划一,好象一个人在说话似的
“免了!”张守珪挥挥手道:“带咄悉匐!”
帐外兵士应一声,带着咄悉匐进来。陈晚荣一瞧,咄悉匐身材长大,很是精悍,眼睛明亮,在心里点评一句:“这是个精明人!”
最让陈晚荣印象深刻的是,咄悉匐虽是一身突厥人装整,却少了突厥人那种粗豪之气,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归降唐朝的五十年间,促进了突厥人的汉化,受到华夏文明的熏陶,有此变化也在情理中,陈晚荣也不以为奇。
“咄悉匐见过大帅!见过监军!”咄悉匐不卑不亢的见完礼,直接进入正题:“大突厥左厢察咄悉匐奉可汗旨意前来洽谈罢兵之事。”
张守珪不动声色道:“自从你们反叛以来,边关之上兵连祸结,三十年烽火不断,死伤无数,你们后悔否?”
这是外交场合,要的就是一种气势,要压住对方。张守珪是典型的军人,这话好象感慨,用在这里不合适。不等咄悉匐说话,陈晚荣接过话头,右手重重一下拍在桌案上,喝道:“咄悉匐,你好大的胆子!”
咄悉匐一愣,看着陈晚荣道:“不知监军何出此言?”
“洽谈罢兵?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陈晚荣脸沉下来了:“这是势均力敌之时的用词,若你们还有实力与我们打上一仗的话,我认可你的说法。现在,你们已无再战之力,何来此说?你乱嚼舌头,该当何罪?”
外交场合的用词非常严格,不能象平日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洽谈罢兵是对等情况下的用词。他们这种情况,应该用“乞降”。
咄悉匐深知张守珪的为人,打仗是一把好手,论到这种外交词令就不善长,才如此说话。没想到给陈晚荣点破,不由得脸上发烫,嘴硬道:“监军当知困兽犹斗!即使我们稍有挫败,还有再战之力,监军当听过该放手时且放手。要是你们逼得太紧,我大突厥的勇士奋起反击,你们必然是伤亡惨重。”
张守珪的脸也沉下来了,冷冷的道:“咄悉匐,我们现在放了你们,等到你们兵强马壮之时,再来滋扰边关,是不是?中受降城下歼灭你们十九万,如今,从他们身上搜捡出来的金银堆积成山,这些都是我大唐边民的财物,是你们罪恶累累的铁证!你们不服气,我们再来打一仗!”
经陈晚荣一解释,张守珪知道他差点给咄悉匐蒙混了,不由得有点来气,声调提得老高。
陈晚荣接着道:“你们光是战死在中受隆城的兵士就有十九万,我们埋了几天还没有埋完。东西两座受降城战死五万余,这就去掉二十四万。再加上一路上给我们追杀的,这又去掉三万,你们剩下的不过十来万。
“这十万里面,你们有多少伤员?你们不比我们,我们的伤员有药医,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而你们的伤亡,没有药,只能请巫师祈祷,能活的有多少?再不死,三万要死。再过十天半个月,你们还能剩下多少军队?你们还有再战之力么?”
突厥人无医药知识,以前得了病,只能靠巫师祝祷。经过几十年的汉化,虽然懂得一些医药学识,可是,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药物。
这账算得太清楚了,和咄悉匐估计的非常接近,咄悉匐心头发凉,只得认罪道:“咄悉匐说大话,言过其词,还请大帅、监军恕罪!咄悉匐此来,奉可汗之命乞降,请大帅、监军效法天可汗故事,放可汗一条生路!”
众将的目光落在张守珪身上,等他说话。然而,张守珪却没有说话,朝陈晚荣拿来的箭矢一指,道:“给他看看。”
众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很是好奇。亲卫得命,把铁锈满布的箭矢拿给咄悉匐。咄悉匐茫然的接在手里,不明所以。
张守珪打量着他道:“你早年在国子监军求学,颇有才名,你可知道这箭矢是哪一朝的?是哪一战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