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有拍马屁之嫌,倒也合情合理,让人无法拒绝。唐朝的“国子监”相当于现代的“教委”,国子监辖下的国学、太学、四门学类似于现代的北大、清华这些高等学府,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就是在现代社会,有些偏僻地方有人考上北大清华,县长都会亲自到贺,为其上学做些准备,更何况在没有全民教育的唐朝。
不过,陈晚荣不是专断之人,这事还得陈再荣自个拿主意,问道:“再荣,你看呢?”
陈再荣向沈榷施礼道:“沈大人的好意我心领,只是这事成与不成还得两说,万一不成,劳动您们,我多不好意思。”
黄伯鸣接过话头道:“再荣,你就不用担心了。为师当年也进过国子监,对国子监还是有些了解,以你的才学人品不会有问题。至于你的武艺韬略,为师就不用多说了,学馆里的先生和生员都有目共睹。太子圣明,武艺高强,深通兵略,自会降恩于你。”
虽是预测之词,却给他说得信心十足,对陈再荣能否成功有着极大的信心。这话立时得齐贤明的赞同:“黄先生这话就是我要说的。再荣,你的能耐别人不了解,我们还能不了解么?本来县馆商议过了,准备今年秋季举荐你去应来年的春帏,现在你去国子监,由国子监举荐比我们县馆更合适。”
帏是考场的意思,唐朝的省试或礼部试一般在春天举行,故叫春帏。各地的县馆、地方官员要在头年秋季把举荐的生员或者乡贡名册报到长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再荣也没法推脱了,谦道:“若是不能进国子监,还请沈大人、黄先生、齐先生不要笑话。”
沈榷点头道:“陈年兄,您打算何时上路?我们也好做些准备。”
陈再荣略一沉吟道:“哥,你说什么时间去好?”
在这事上,他还真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向陈晚荣求助,陈晚荣略一思索道:“你要去国子监,我们也得准备一下。这样吧,后天上路,你看可以么?”
这是大事,陈老实夫妇肯定要忙前忙后给陈再荣准备,陈晚荣当年考上大学,父母不正是这么做的么?陈再荣知道陈晚荣说的是实情,赞同道:“那就依哥。”
黄伯鸣拉住陈再荣道:“再荣,后天早上你先到县馆来,我们县馆所有先生和生员为你壮行。”齐贤明忙附和一声。
沈榷笑道:“陈年兄,到时本县率领县衙人等到县馆为您一壮行色!”
“谢沈大人!谢黄先生!谢齐先生!”陈再荣一一道谢。
这事说定了,沈榷他们告辞离去。送走三人,陈晚荣打量一眼陈再荣,平静如水,一点兴奋之情都没有,好象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与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完全没有他对于武艺那般热情。读书人向往的就是国子监,他反而没有什么高兴之情,这不在情理之中,其中必然有问题,陈晚荣笑道:“再荣,走,去我房间,我们好好商量一下。”
陈再荣也不疑有他,应一声,跟着陈晚荣来到房里,道:“哥,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后天早上,我去县馆一趟,直接去长安就是了。”
陈晚荣并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陈再荣。足足一盏茶时分,陈再荣实在是受不住了,局促不安起来:“哥,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嘛。老看着我做什么呢?”
“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国子监会给你发来应试文书?”陈晚荣紧盯着陈再荣。
陈再荣想也没有想,一口否决道:“哥,你这都说到哪去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国子监的事,我哪能预知呢。”
“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点惊喜之情都没有?”陈晚荣反诘。
陈再荣呵呵一笑:“哥,这用得着高兴么?一是这事成与不成还不知道,二是去过国子监的人何止千万之数,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三是我更愿意从军,更想奋击突厥于大漠深处。”
“要是别人肯定会给你说服,说不定还会击节赞叹。”陈晚荣先肯定,后是话锋一转:“可你忘了,我是你哥,对你很了解。读书中举,你虽然不如从军热心,可这次不同。太子来挑选,一旦给挑中,你就会随侍左右,太子登基之后,你就是心腹重臣。太子大有为之君,必将安边靖民,这仗有得打,你区区一个从军的愿望何尝不能圆呢?
“其二,你读过书,又是从国子监随侍太子,太子登基之后完全可赐你进士出身,你就是天子门生了。天下间那么多的读书人,有几个能是天子门生?这是何等的荣幸,你不会想不到。中举、从军两个愿望都可以实现,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呢?”
顿了顿,看着陈再荣,只见他仍是平静逾恒,一点变化也没有,陈晚荣最后质问道:“对于这样的大事,你一点惊喜之情都没有,那只能有一个解释,不是你不上心,而是你先一步知道了,我说对了么?”
陈再荣卟哧一声笑出来:“哥,你想得太远了吧。你说的是有道理,只是我真的想打突厥,而不是去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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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荣脸一板,严厉的道:“那好,就不去国子监了,我去给爹娘说,你要去从军打突厥人。我这就去说。”
“谢谢哥,我等着听好消息。”陈再荣神采飞扬,很是热心。
“想得美!”陈晚荣是试他的反应,沉吟道:“再荣,这事我总瞧着有些蹊跷,不太对劲。这些天你从县馆回来就在帮家里,没去接触外面的人,除非是那个姓段的。他是什么人?”
“哥,你怎么这么想?”陈再荣不答所问,反问一句。
陈晚荣剖析道:“黄先生说要推荐你去国子监,这才几天,文书就下来了。说是第一场,意思是后面还有应试,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说谎,大唐这么大,应试的人何止百人之数,他们从天南地北赶来,这得多少时间?朝廷为何这样急?难道这里面没有问题?”
“哥,你说的是有道理,我也这么想。只是这些事哪是我们这些百姓所能知晓的,即便这是朝廷布的局,文书已经下来了,我们还是得照办。”陈再荣开导起来。
这话很有道理,陈晚荣不能不听,仍是有点不放心:“你对那位姓段的了解多少?”
“他是好人!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陈再荣先行把陈晚荣的嘴封住。
陈晚荣知道问不出来,有一个问题非常关键:“他是不是那边的人,你得告诉我。”
在太平公主与李隆基争夺异常激烈的情况下,一旦涉身其间,就很危险。一步走错,不是杀身的问题,是破家、诛九族的大事,陈晚荣不得不小心应对,提醒道:“世间事变化多端,往往出人意料,弱者变强了,强者亡了,都很正常。”
陈晚荣没有明说那边是哪边,陈再荣也知道是指太平公主,摇头道:“哥,名不正则言不顺,国家之事更需要名份,她纵有二心,而没那名份。再说了,以我观之,太子天纵奇才,聪明过人,暂时蜇伏罢了,总有一天太子会展青云之志,鼎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