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利益角度去分析,纵容乃至于推动消费主义的人中,有的图钱,有的图政绩。
从学术和思想利益去分析,很多人做惊人之语,谋取的是学术地位。有些则是试图夺取民意的引领权,试图构建一套有影响力的思想体系。
李润石支持劳动者通过劳动从中获得丰厚的收益,李润石也不反对搞出新的正常商业模式,通过降低流通消耗获取利润的商业模式。
即便李润石不支持有少人通过拼命研发技术,试图搞技术壁垒来赚钱。但是与这种人的斗争也算是一种在进步中对于“落后进步动力”的斗争与改造。
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李润石不支持那些通过制造消费习惯,挑逗人性,乃至于制造思想体系去攫取他人利益的那些人。此类人就是坏人!
何锐在世的时候对这种人的打击也从不手软。在打击通过欺骗与诱导获利的坏人方面,李润石与何锐的观点完全一致的。
讨论了一阵,程若凡说出了自己的整体看法,“这件事,从泄露个人信息入手。我听说,行凶者的父母是体制内成员,动用了体制内的信息数据系统搜索了个人资料。”
李润石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政治斗争必须有一个印子,从一个大多数人都认同的角度入手。当然,如果非常多的体制内成员认为,公权就该私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程若凡继续说道:“以前的中国,只有少数人才能用自己的钱或者家里的钱过上自己希望的生活。何主席虽然预料到了现在,却没有机会在这个阶段引导人民的思维方式。所以我一直认为,何主席是期待李主席能够在这个时代发挥出您作为哲学家的能力。”
“……若凡同志,你是认为我应该更早的改变政策么?”李润石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又不愿意触及的问题。
程若凡点点头,“我已经明白李主席绝不会那么选择,因为那是唯心主义的模式。何主席是认为,全力推动技术突破,制造出那样的时代,然后由李主席您这样的哲学家在人民的诸多困惑中指出正确的生活方式,可以解决社会问题。
从唯物主义角度看,这是完全错误的思路。社会发展绝不会是何主席所料的那样。
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很多时候总会有一种冲动,认为局面很有可能如何主席所料的发展。”
李润石摇摇头,“社会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而把社会推到那个阶段,其发展肯定会与设想的大相径庭。我的态度依旧没变,哪怕是何主席在世,我也会明确表达我反对的态度。”
“……可是在我看来,何主席对李主席的期待,就是现在李主席要做的么?”程若凡还是有些意难平。
“何主席对于世界发展的想象令我印象深刻。我见到了对产业发展对社会生活影响的现实如此高度重叠的想象。但是将想象当做现实,绝不是唯物主义者的态度。”
说到这里,李润石也很感慨,他去书房抽屉里摸出了很久没抽的烟,给程若凡让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就如年轻时候大家一起在讨论工作那样,在烟雾弥漫中,李润石感觉到身体受到的刺激对抗了思考带来的焦虑,才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何主席是希望能够成为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只是当时社会环境没有给何主席发展的机会。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何主席只能使用他当时拥有的能力。中国的发展方向虽然被彻底扭转了,但是何主席的个人期待却始终没能实现。
何主席对未来中国的期待,是每个人都能够掌握唯物主义的新时代。唯心主义在这样的中国中,不过是作为一个工具,作为一种思维方式而存在。而不是何主席那种……或者说是一种天才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采用的非常规手段。
只有中国人民脚踏实地,承认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才是何主席期待的未来。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我提出理解问题的方法论,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而不是如同算命先生那样铁口直断。
这位三花聚顶猫的一些判断存在一定合理性。天才们并不去铁口直断,他们做出的判断是基于他们对世界的想象能力。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天才,是要盖棺定论。何主席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明知道有风险,而勇于承担风险,从而推动现实世界的发展和进步。这是完全唯物主义的态度。
何主席的出现,是中国的幸运。期待何主席出现,则是中国的不幸。”
程若凡无奈的点点头。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与何锐的感情很深,李润石的这种评价总是让程若凡不开心。
李润石也知道程若凡的感受。在李润石看来,如果对方不是何锐,如果不是何锐创造出了现实中如此伟大的成就,李润石可是一定要把何锐唯心主义的行动当做负面案例进行分析与批判。
之所以没有对何锐的唯心主义问题进行批判,只是因为何锐的功绩与新中国是如此深刻的绑定在一起,李润石真的没有能力让这种分析与批判保持在一个单纯的学术和思想的讨论范围内。
在李润石看来,也许再过50年,当中国发展到何锐所期待的人人都掌握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时代,就可以给何锐一个真正的透彻的盖棺定论。
李润石跳过了这个想象,他对程若凡说道:“我们要在经济领域,思想领域,文化领域,继续革命。”
“文化……革命。为什么不是正本清源?”程若凡有些不解。
“生产力发展导致了社会的全面变化,粉碎了基于农业生产方式的生活方式。旧中国的基础不复存在。我们所要对抗的那些人,他们顶多是借用旧时代的词汇而已。我们并不是打击沉渣泛起,而是与新出现的尝试限制与禁锢人民的思想作斗争。这是一场真正的革命。”
说到这里,李润石掐灭了烟头,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20岁,他的手臂有力的凌空挥动,如同要将什么彻底扫去,“人民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从而继续向前发展。我们作为唯物主义者,革命的先锋队,一定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如果不是为了斗争,程若凡不易跑来找李润石。但是李润石的态度超出了程若凡的想象,程若凡不知道该不该认为李润石斗争的范围有点大。
李润石甚至不用询问,就理解了程若凡的想法。便笑道:“呵呵,若凡同志。我们所斗争的是政策,甚至只是政策中的一部分内容。
对于国家来说,政策失败,或者进行一部分政策调整,是很常见的事情。对于人类社会来说,这更是司空见惯。一个政府的失败,在于其政策的失败。一个国家的失败,在于其已经拿不出有效的政策。
呵呵,难道你已经对中国失去了信心?”
程若凡觉得心中所有疑虑都被这段话化解开,便点点头,打趣地说道:“我不是对国家失去了信心,我只是老了而已。”
李润石站起身,走到书桌边,稍一思索便提笔书写起来。
程若凡起身走到李润石身边,就见李润石笔走龙蛇,“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