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均匀的轰鸣声突然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起来,不等司机骂出一句‘xxx’,bang的一声大响,卡车一震,速度立刻降低下来,很快就停在路中间。
司机也已经懒得骂了,他踩下刹车,把车挺稳,转身拉开司机驾驶室后方与覆盖了篷布的卡车车身间的推拉窗,对着里面喊道:“故障了,你们走路吧。”
后面的人看来也很无语,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大家也没办法。篷布后帘一开,有人跳下车,拔开插销把挡板放下。带着手枪的刑警们跳下车,带队的队长喊道:“列队!立正!报数!”
“一、二、三、四……”的报数声接连响起。
刑警们是乘车出发,若是车里少个人,自然会被发现。之所以报数,固然是规定,很大原因也是队长觉得自己被车晃得有些想吐。
听同事们声音都还好,队长也放了心,命道:“出发!”
沈阳的百姓们对警察们的成队行动有些讶异。自从何锐入主沈阳后,进行过好几轮的治安行动。以坚定的恢复治安态度,以及发动群众打击犯罪,沈阳的治安比起以前真的是天差地别。到现在,都得一年没见到警察成队出现。
在路边群众讶异的注视下,刑警们走了两个路口,停在了徽商会馆外。见到这场面,徽商会馆外的群众们全都驻足观看。警察部门自从经过何锐整顿后,虽然还是一个暴力执法部门,却也从权力者的走狗变成了社会治安的保卫者。群众虽然不会喜欢警察,却也不再有敌对的态度。
现在警察对上徽商会馆,这出戏可是有看头!
围观的人快速聚拢,警察们严肃却不生硬野蛮的拦出一条线,不让群众堵到门口。
不等人群到位,徽商会馆内走出几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绸子长袍马褂,戴了顶礼帽的南方男子。见到带队的刑警队长,此人摘下帽子,礼貌的说道:“诸位辛苦了,请随我们进去。”
群众们眼见竟然没发生冲突,又向前涌,好在来的不仅是刑警,后续赶到的还有本地的派出所的同志们,他们拦住民众,刑警们才得以脱身,全都进了徽商会馆。
穿过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到了正厅,那名男子先做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徽商会馆在东北的馆主。姓刘。不知这位长官……这位警官贵姓。”
“我们是沈阳市刑警大队的。我叫董立刚,这是我的证件。”董队长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刘馆主接过看了看,就把警官证还给董队长。即便是面对一队配枪刑警,刘馆主也没有露出怯意,他温和的问道:“不知董警官此来为了何事。”
董队长坦率的答道:“我们来是要带贵商会李炳乾、刘子瑜两人回去问话。他们现在可在会馆里?”
刘馆主点点头,“可否看看警官的公文。”
董警官向后面同志打了个手势,立刻有负责文书工作的警员从公文包中掏出拘留证文件,递给了刘馆主。
大家并不担心刘馆主感破坏公文。如果他敢,那么刘馆主立刻就得被逮捕。妨碍警务已经是不轻的罪,破坏公文是在法律条文中明确的罪行,两罪并罚,刘馆主是要吃牢饭的。
刘馆主看完之后,把公文交还给董队长,这才继续问道:“请问董警官,这两人就在会馆里。不过他们的罪行是什么?”
“吸食毒品,购买走私物品。”董警官把拘捕令上面的内容重复了一下。不得不这么克制,董警官心中非常不快。但对方毕竟是徽商会馆,上头说的明白,必须按照制度走。当然,如果徽商会馆敢包庇犯人,抗拒执法,那就按照规矩办。徽商会馆对东北经济的确有影响,不过再有影响,也不能破坏法律。尤其是缉毒法。
刘馆长自己不吸大烟,也不喜欢吸大烟的人。但在东北之外的中国各地,吸毒是个人癖好,贩鸦片什么的属于商业行为。虽然为不少人不齿,却从未见过有地方如东北这般严厉打击。可见东北政府主席何锐正如传闻所说,对贩毒吸毒恨之入骨。
便是如此,刘馆主还是想尽量尝试更温和的手段,“董警官,我们徽商里面出了这样的人,我们同仁也痛心疾首,觉得他们两个太自甘堕落。不过能否请你们先回去,我们会让这两人到公安局自首。”
董警官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呵呵,刘馆主,就我们所知,这两人从日本那边购买走私的吗啡已经一年有余。若是自首,400天时间还不够他们自首么?怎么到了此时,我们上门,他们想起自首来了。已经晚了。若是刘馆主肯他们带出来,那是最好。若是不肯,我们只能执行公务。”
刘馆主听到这话,心中大大不快。徽商在东北的生意做的很大,从东北卖往长江流域的货物,十成里面得有三成是徽商买走的。面前还是个警官,连警督都不是,就敢这么不客气,着实让刘馆主觉得被削了面子。
而且刘馆主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大家行走江湖是要点面子的。那两人若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冲进徽商会馆抓走,那也只能认了。然而两人充其量不过是打个吗啡针的贱瘾,死罪都算不上,顶多是送到戒毒劳改营里面关半年,犯得上这么削徽商商会的面子么?
一时间,刘馆主觉得对方会不会是想来敲一笔,又或者是徽商会馆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如此做法。不由自主就想试探。但转念一想,东北政府对于行贿受贿管的很严,而且董警官来势汹汹,若是行贿,只怕反被董警官拿捏住把柄。
收了行贿的心思,刘馆主说道:“容我到后面把人领出来。”
董警官也觉得不用急,公安局政委交代过,此次徽商会馆最初肯定会误解,一定要让这帮人用尽手段,最终自己明白禁毒对于东北有多么重要。
果然,刘馆主回到后面并没有去带人,而是拨通了电话。接线员接通招商局的电话,没多久,里面传出招商局局长莫里循秘书的声音,“请问哪一位。”
听到是刘馆主,秘书很快就转给了莫里循。等莫里循局长接起电话,刘馆主连忙把现在的情况告知给莫里循,然后请求道:“莫里循局长,我们并非要藏人。只是求个面子。只要刑警队的人一走,我们马上把那两人送到刑警队去。之后我们徽商会馆绝不会干预案件审查。还请莫里循局长帮我们个忙。”
电话那头莫里循并没有回答。刘馆主倒是不担心莫里循听不懂中国话,这个英国人在中国二十年,北京话说的比刘馆主流利多了。
莫里循沉吟了好一阵才答道:“刘馆主,东北是个法制地区,执行法制,怎么能干预司法呢?这事我帮不上忙。”
刘馆主一听这话,赶紧说道:“这不是司法问题。而且之前禁毒,也都是先公布告示,让吸毒者的家庭成员劝说吸毒者到公安局自首。我们徽商会馆在东北这外乡,远亲不如近邻,我们会馆的人也算是半个亲戚。我们立刻劝那两人自首,这也合乎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