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理会墨泫最后的请求,拿秦庶开刀,已经是皇帝保太子的极限了,这样一来,对两方鸣冤的百姓也有一个交代,对天下人也有一个交代。
所以,任凭墨泫跪在凌云宫外面如何的恳求,皇帝都不再予以理会。
倒是秦庶被下狱不日处斩,御林军匆忙领了旨便下去抄家,秦家百余口上至垂暮,下至垂髫,无一幸免,此事一发即时轰动京城。
守着那些百姓的灵芝,在京城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住了,她找来韩骁问清楚情况,就是韩骁也猜想不透,“按理说,大理寺与京兆尹同时递上状告太子的折子,陛下应该立案彻查才对了,怎么连主审过堂都没有,就下令抄斩秦家?”
此事这般处置,也太过蹊跷了。
“我得进宫一趟。”灵芝拧着眉心,心中隐约有不安的预感,“此事不能按预料发展,那必然是墨泫在宫中遇到难处了,我得进宫看看。”
此事是墨泫一手安排的,太子既然与秦庶二人将来时闹得天下皆知,那么墨泫也该如法炮制,但愿天下皆知,知太子为一己私欲纵火焚城,坑杀将士,那么陛下就绝对得公开处置。
数万将士,两城百姓,墨泫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如何能就此罢休,只不过天威难测,皇上的心中究竟怎么想的,谁也摸不透,此时先拿秦庶开刀,只要仔细一想,大约便能猜出其中根底。
皇上是想将此事掩盖下去。
这并非墨泫想要的结局,灵芝明白墨泫此刻的处境为难,以他的性子,如若按照这样处置结果的话,墨泫也是宁可拼了一死的。
故而她将守护百姓的事交给韩骁,兀自一人牵了马匹便进宫去。
…………
宫里,墨泫跪在殿前的身影巍然,那屹立的身姿挺拔,目光如铁,直直的盯着此刻紧闭着殿门的凌云宫。
皇帝此番,是真想与墨泫耗下去的了,他让内侍太监出来传话,说墨泫战后归来也是累了,早早的回王府去休息,等候封赏圣旨吧!
可是墨泫却犹然刚毅,“我要面见父皇,此事还没个结果,我无法安心回去。”
内侍劝不动,也只能无奈回去。
然而,皇帝不肯见墨泫,却让人召太子进殿去见,太子铁青着一张脸,虽然脸色难看,但是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经过皇帝这一连番的举动,太子再蠢钝也猜得出,父皇是不会处置他的。
无论如何,哪怕他令父皇失望至极,但是他终究有东宫太子这个名望在身,这便是他的护身符,要是太子废黜的话,无异于告诉天下人,皇室的腐朽与不堪,国柱的摇摇欲坠,这事情关乎朝堂,关乎江山,皇帝岂能轻易允了墨泫之请?
故而,在此时太监出来传召太子的时候,太子是回过神来了,神采奕奕,用手轻轻的拨弄了自己之前被墨泫刺下的乱发,“墨泫啊,即便你聪慧如斯,手段雷霆万钧如斯,又奈我何?我这么跟你说罢,我终究还是东宫的太子,父皇依了你的意愿处置我,不就是当着全天下人打自己的脸吗?”
说完,他嘿嘿的低笑了两声,“不过,你可真狠呀,差点……将我干掉了。”说完,他轻嗤了一声,满目的不屑,随后便踏步进殿去,不敢在外多逗留。
墨泫已然跪在那里,不与太子交锋,更是没将他的话听入耳中。
倒是太子,那恢复的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在进了凌云宫之后,又再度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低垂着眼睑,按来到皇帝寝殿的床榻前,远远的见到御医在龙床前御医为皇帝诊治的身影时,就跪倒在地,失声嚎哭了起来,“儿臣不孝,竟被那秦庶给欺瞒了去,以致犯下这等弥天打错,将父皇龙体拖延至此,儿臣有罪,儿臣该死……”
“你,”床榻上,皇帝的手挥了挥,将御医给遣褪了下去,随之苍老斑驳的声音从帷幔内传了出来,带着余怒,“你早该死了,你以为朕……不想杀了你吗?”说着的时候,震怒的坐了起来,将太子吓了一跳。
只是,皇帝在坐起来之后又猛烈的咳了起来,这才将话语给停住。
太子讷讷不敢言,但将身子跪在的当处,继续聆听着皇帝的说话。
“朕实在是难以想象啊,你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储位……是否还有必要再加诸于你身上?”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声,“不去理会墨泫,是因为朕还没想好,但是……你犯下的错,百死不足惜。”皇帝说到最后,则又是不觉怒了起来。
这羸弱的身躯早禁不住这样的连番大怒了。
太子听得心惊胆战,想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吗?
“你自己且抬头看看,哪怕是朕的头顶上都悬着三尺宝剑,时刻警惕着,稍有不慎江山不稳,人心离乱,你竟然……”皇帝颤颤巍巍的下了龙床,一步步的朝着太子这边走来。
太子在殿外的嚣张气焰,此刻在听到皇帝这样说了之后,也开始瓦崩了,他跪在那里等候着皇帝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皇帝脸色极其难看,那霜寒覆面一般的神情,冰到让太子不敢直视。
然而,皇帝却是弯下腰来,伸出手来一把拽住太子的领口衣襟,拉着太子的衣领直让他直视自己,他问:“墨廷,你说……朕留你,何用?”
“父皇。”太子开口时,那强撑着的声线在此刻也土崩瓦解,颤抖的哭了出声来,“父皇,儿臣知错了,只是……我不这么做的话,墨泫回来岂能轻易放过我,数万将士,两城百姓保我一个东宫,难道不该吗?”他一只手指着这殿外,“谁看不出来,墨泫自回京畿之后,他就开始虎视眈眈了,迟早,迟早他会将我拉下储君之位的。”
说到最后,太子竟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尊严了。
“畜生。”皇帝看着太子的哭相,一时恼上心头,再度伸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声打在太子的脸上,“朕真是瞎了眼,直至此刻才看清楚,你逊墨泫竟不止一丁半点。”
太子心忽然一冷,眼泪也顿住了,在听到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心惊,全身僵住了的问皇帝,“父皇,您……您这是,要废黜儿臣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