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之后,齐王郦瑜登基,立原配张王妃为后,长子敬元为皇太子,敬道敬宣分别封了英王与赵王,刘侧妃成了刘贤妃,其余王府众妾各有封赏,两岁的珠珠先叫着大公主,等大几岁再赐封号。
郦璟仰着头,望向楚王府侧面边上一片光秃秃的墙头,那里原有一丛茂盛的绿藤,在敬宣几番拉拽下早已灰飞烟灭。墙那边的齐王府如今空荡荡的,将来不知会被赐给谁。
郦璟寂寥的想,以后再没人翻过这堵墙来陪他玩耍了。
裴王妃入宫拜见新任后妃,次日郦璟就‘病愈’回学宫读书了。
没了敬美的叫嚣与敬善低低的劝说,学堂仿佛少了些什么,听说废帝后及一众儿女如今都被太后幽禁在冷宫里,也不知如何度日。一众郦姓小郎君们无精打采的,仿佛忽然明了这天下的主人原来也可以不姓郦。
好在褚家三兄弟适时弥补了敬美的缺口,一日更比一日跋扈,动辄挑衅讥讽,惹是生非,直到太后派了端木慧来狠狠斥责了他仨一顿才算完。
又过了一个月,太后终于宣布了对废帝一家的处置:降废帝为陵阳王,流放罔州。
——这中间发生了件小小插曲,褚太后言道废帝后虽然犯了过错,但敬善敬美敬孝三兄弟还是龙子凤孙,若他们愿意,可以像敬仁敬顺两兄弟一样继续留在宫里锦衣玉食,不必去那穷僻苦寒之地受罪。
结果是:体弱年幼的敬孝留下了,敬善以照料幼弟的名义也留下了,只有敬美坚持要跟父母一同流放。说是不愿与双亲分离,还说自己已经长大,要为父母牵马驾车,服侍左右。
敬宣得知后神情复杂,嘴硬的嘀咕,“……他那么趾高气扬,哪里肯像敬仁敬顺一样低眉顺眼的过日子。他是不知道罔州是多么穷山恶水,以后必会后悔的。”
敬廷在旁叹息:“太后真想照拂,就该叫女孩儿们留下。男儿吃些苦怕什么,长茂长盛两个娇滴滴的金枝玉叶,怎能一路颠簸去那穷山恶水。”
郦璟心道,太后同意男孙留下本就不是为了照拂,而是别有计算。长茂长盛两个在太后眼中毫无用处,自不会纳入考量。
与此同时,杜皇后的亲族很正常的也遭到了清算,杜氏一族俱被贬为庶人,流徙钦州。钊国公府被迁至振州,‘委任’戍边——但没多少兵马。
这次连最讨厌杜家的敬熙都忍不住了,“罔州虽然穷困偏僻,到底是开化之地,有官府有守卫。可是钦州和振州……天哪,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呀,动辄掳掠良民为奴。若是遇上明理的首领还好,若是遇上蛮愚凶狠的可怎么办!”
敬道跳起来,“那杜七娘呢,也要去钦州吗,她正在议亲啊!”杜七娘是杜皇后最小的妹子,美艳娇俏闻名都城,一手马球打的极好。
越王世子苦笑,“连嫁了人的五娘都被休回娘家一道流放了,何况七娘。”
敬元皱眉,“杜五娘的夫家也未免太无情了。”
敬良凉凉道:“哟,皇太子殿下,人家这不是怕得罪太后嘛,。”
敬勇喃喃自语,“京兆杜氏这下是完了,都完了……”
齐王为君,主打一个凡事不掺和,一问三摇头;神游物外的上朝听政,清心寡欲的接待臣工。不论是奏折还是大臣们的当殿陈情,新君统统推给褚太后,只要褚太后不点头,新君什么主意都不会拿。
在新君的‘坚持’下,褚太后十分顺利的重新在龙椅后张起了珠帘,再度主政——她曾在这个位置上执掌朝政三十余年。
废帝后启程流放那日,素来对太后百依百顺的新帝坚持前去送行,敬宣三兄弟自是跟随的。郦璟本来也想跟着去,被裴王妃扫了一记白眼。
“你与废帝废后情分很深么?”
“……”辈分上,废帝是郦璟的三堂兄,但实际上,堂兄弟只见都没见过几面。
“你与敬美交情很好么?”
“……”这几年在学宫读书,他们连着三日不吵架的都是稀罕事了。
“陵阳王夫妇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忠臣良将,被奸佞所害,惨遭流放,所以你要秉持一腔热血为其送行么?”
“……”这对夫妻非但不德高望重,在位时还天天被清流指着鼻子骂‘昏庸,弄权’。
“人家是同胞手足,亲兄弟落魄远行,相送一趟是理所当然,你去凑什么热闹。”
裴王妃蹙起纤长的黛眉,嘲讽道:“猴子结对成群,猛兽独步山林。敬宣去,你也要去,你是猴子么?我生平最讨厌人云亦云了,要真可怜他们,把你身上的金银珠玉统统摘了,打包派人送去更管用。男儿大丈夫,别那么矫情行不行。”
郦璟被数落的脸上发热,终是没去。
送行回来,敬宣心情低落了好几日。
郦璟当夜又去向裴王妃报备,“敬宣说,陵阳王一行轻车简从,行装单薄粗陋,连件抵御寒风的厚衣裳都没有,押送他们的肖世功又十分凶狠,甚是可怜。”
裴王妃面若寒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对夫妻原本是想当刀俎的,如今成了鱼肉,能活下来已是运气,过的艰难些就艰难些罢。你要记住,这就是败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