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男客说话,虽说殿里有不少兴,但还是说几句就散的好。
她也不是怕人说闲话,而是长公子那里就是不多心,他也还是会有些不高兴,他心眼小。
“回许家妹妹,”李清又低了半头,道:“不太好。”
“你说。”许双婉温和地接了话。
“我在外的名声,您应也有所闻了罢?”李清再抬头,带笑的眼睛不再有笑意,那写在他眼里的风流写意此时褪了个干干净净,他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因此他的英俊的脸孔显得冷酷了起来。
他此时的脸不仅是冷酷,还带着几分似是烙在他骨子里的悲意。
“听过几句,”许双婉点头,“但并不多。”
她会在听到难堪的话后,刻意躲着点。
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她记得曾经的李家二郎公子,是个温和细心,对谁家妹妹都很慷慨大方相让的公子。
见她脸色温柔,李清的鼻子莫名一阵酸痛,他掩饰了过去,接着没什么表情地道:“您也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好名声,我就是一个讨上了点年纪的夫人欢心的男宠,不是戏子,却不比他们干净到哪去。”
他看着许双婉,“我就是陶阁首大人送出去讨好那些老夫人的玩意儿,当不起你一声二郎哥……”
许双婉沉默了下来。
这厢,陶怡儿开了口,她相貌看起来精巧秀丽,不说话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但她一开口,她的话就与她的长相截然相反,“我也是个玩意儿,我来之前,我们家大人就说了,不管我用什么手段,只要我在侯府留下来,他就赏我黄金千两,仙丹十瓶,还把我姐姐生的女儿送到我手里让我抚养……”
“她有个姐姐,叫纷娘,”李清看了她一眼,接了她的话,与许双婉道:“是我的妻子,她替我生了个女儿叫侬儿,现在五岁了……”
“女儿?”许双婉疑惑地看向他。
不是儿子吗?
“那个,”李清沉默了一下,道:“那个外面知道的养在我膝下的不是我的亲儿子,是府里一个已经死了的旧友的,我亲生女儿她……”
“她没有姓,就叫侬儿,”陶怡儿接了他的话,“她从出生那天开始就被抱去了春丽院,您知道陶府的春丽院吗?我就是那院子里被养大的……”
她看宣少夫人脸上没有了笑意,她反倒笑了笑,道:“后来我们给老大人做成了几件事,把她从春丽院赎了回来,养在了我的小院里。”
“但她大了,五岁了……”陶怡儿面无表情地道:“她长得很像她父母,她娘以前也是春丽院出来的,加之她父亲的样子,她长得极为出挑。”
她略扬了下眉,朝宣少夫人道:“您知道我是几岁侍候陶大人的吗?”
“怡儿?”李清打断了她。
陶怡儿没理会他,语速极快地道:“我六岁侍候的他,我纷姐姐是七岁,院里的那些小女孩没有能干净到十岁的……”
“怡儿!”李清见侯府的下人神色都不对了,大声叫了她一声。
陶怡儿却极其冷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她朝许双婉跪了下来,抬头与许双婉道:“之前清哥骗了两个达官贵人家的当家夫人,哄得她们给陶请行了不少方便,我则被人玩了几次,险些丧命,这才把侬儿弄到我院里,可她呆不了两年了,清哥说你是个好人,说实话,我不信他,但我想赌一次……”
她朝许双婉磕了一个头,又挺直了腰杆与许双婉道:“只要你答应送走清哥和我外甥女,我就答应你把陶靖收买童男童女的买卖告诉你,我还可能告诉你,陶靖这十几年炼丹所杀害过的童女的尸骸扔在哪里,我还可以帮你杀了他,只要你……”
李清又打断了她,他已流出了泪,“怡儿,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陶怡儿看向他,神情木然,“你想去死?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苟活到现在,早就不想活了。
如果不是还有侬儿,她早就跟随她纷姐姐去了。
她之前活着,不过是人世间还有纷姐姐在意她疼不疼,在意她冷不冷的人在。
“我能带你们去陶靖埋葬童男的地方,”李清咬牙一掀袍,也朝许双婉跪了下来,“这个地方极其隐蔽,但是这是一个最好给陶靖定罪的办法,那些小孩子就埋在他僻于一角的丹室下,据我所知,这些年在他手中死去的童男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了,他每三个月都要从各地收三十名童男童女入京,其中童男必有二十名,就是给他割童子血炼丹所用,您若不信,过几天新一批童男童女就要入京了,您大可跟宣相大人一报,看此事是真还是假……”
李清抬头,与许双婉凄然道:“你我多年不见,我也知道你也不可能轻信于我,但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陶靖的一切现在都告诉你,回头我就去行刺他……”
他朝许双婉俯下身,趴伏于地,“我愿以性命作保,此事是真,只愿许家妹妹信我一次。”
“你近得了陶靖的身?”陶怡儿好笑了,冷眼看着他趴伏下去的背,“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