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只是在左右簇拥之下面色如常走出行宫拜别而去,的径直回到自己的宅地当中,才相继招来几名可靠的亲兵,让他们分别给驻守在外的几位汉姓假子,递送出了口信去。
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李嗣昭才眼神闪烁着心思深沉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叫人拿来了温好的酒菜,赶走了所有的侍从人等,姑且对着墙上挂着的《河东表里山河图》自作自饮起来了。
虽然如今河东镇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形势大好,但是在正当风光鼎盛之下,却是令人忧心的颓势难掩了。要知道,河东之地因为崔安潜的入关大征,早已经被挖地三尺式的罗括尽了民力,就连高门豪姓之家也是未免于难。
因此,太原城内的那些高门甲地,才会痛定思痛的在关键时刻背弃了朝廷的守臣郑从傥,而将朱邪氏为首收外来的代北藩汉联军,给迎进城来意图改易局面。
但是新入主的代北联军,同样是要面对一个遍地残破而民生凋敝,处处怨声载道的河东腹地;因为早在此之前,沙陀军就数度超掠过河东境内,然后在围攻太原城的时候,又在境内足足肆虐了数月。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站稳脚跟,就地开辟和挖掘出更多的财赋来赡养军马和休养生息。那河中王重荣就乘势攻杀过来了,顿时就让偌大河东镇的地盘缩水了一大半。
等到再度击退了王重荣之后,自北都太原所获的储集也被消耗大半;为了解决困顿同时是开源节流的需要,又发动了夺取上党昭义军故地的战事;然而在这里同样也是进展不顺。
仅仅才占了泽州两个县之后,就迎头撞上了自东面河北境内杀过来的成德军,好容易历经艰险杀败了成德军的势头,却又不防又有来自南面怀卫的河阳军乘虚而入夺去了潞州大部。
然后祸不单行的是,卢龙镇的李可举也再度出兵攻陷了,雁门以外的代北各州大部;就连他的养父李克柔也战死在了雁门前;不但失去作为沙陀族发源和崛起之地,还断绝了来自塞外的支援和输送。
除此之外,追随朱邪部来自代北的十数万各族部众,在迁入河东(晋中平原)之后,同样需要地方供养和维持;于是他们就只能强取豪夺与地方百姓,而四处侵占田土以为耕牧。
以至于地方哀声遍野而民情鼎沸,而他们这些汉姓军将亦是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式的心有戚戚栽。也可以说,自他们进入河东以来各方战事一直打个不停,钱粮像是流水一般的泼使出去。
然而,作为外来势力的代北军将们,却是并不擅长安民生产的治理之道,也没有足够征收和编派民间的耐心,而只能将主要的钱粮税赋徭役诸事,多委之以地方的豪姓大族。
于是,他们这些名为晋王李克用假子的大将们,同样也要开始面临资源有限和财赋匮乏之下的隐隐竞争局面了。当然了,其中最好过的当然是他沙陀本部和附庸部族出身的兵马了,总是能够得到足额和优先供给。
而在一轮轮排资论辈下来,被编排在最后形同垫底存在的,则是他们这些唐地出身的汉姓军将及其部属了。虽然在账面上空有不少数量,但是装备和训练都是低人一等。
而且,他们不但在钱粮兵员上供给不足而只能就地筹划,同时还被各自分派到了外围临敌的险恶之地,而让沙陀本部为首的藩军作为应变的机动人马,以保全实力。
在这种内外有别、悬殊相差的情况下,曾经所谓的父子情谊,所谓主从恩义,所谓的朝廷名分大义,都变得有些苍白无力起来,而只剩下赤果果的利益之争。
更何况,现如今那位养父大帅在那些高门氏族的蛊惑之下,执意要复辟李唐而建朝称王,更是在如今这种鲜花热油般的局面下,向着不可测的将来又推进了一大步。
所以,李嗣昭也必须为自己及部属的身后诸事和退路考虑一二了。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怀念起“阵没”在长安的“义儿军”副使李存璋了,若是有他在此的话,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孤掌难鸣了。
因为,他乃是晋王诸多汉姓养子之中,资格够老(协助年轻时的朱邪翼圣攻杀过大同军防御使段文楚)又善于治理和经营的异数。
而在千里之外的河西到境内,被人所念叨的李存璋,却是身先士卒的端举着一付铁面牌;健步如飞的踏着颤颤抖擞的云梯,一鼓作气的顶着箭矢和抛石如雨,冲杀上了兰州州治的金城墙头。
然后,只见他在左挡右格的数下转身之间,就将挺持着挠钩和叉把不断紧身戳刺而来的守军,被接二连三的拍倒在地上;或是反扫下城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