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闻亭丽到自己的房间把东西放下,出来一看,陆世澄仍在门口安安静静站着。
她笑了,赶忙把陆世澄拖到桌边,随手拧开邝志林给她的那瓶药水:“快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车上不是已经涂过药了?】
尽管如此,陆世澄还是立刻撸高自己的衬衣袖口给她看。
闻亭丽果然心疼得不得了,仔仔细细为他抹药:“我听说烫伤跟别的伤口不一样,热气是一点点往皮肤里层渗的,今晚若是不多抹几回药,明天很可能会起水泡。”
周嫂端茶出来看见这一幕,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噙着笑意问:“陆先生这是怎么了?”
“他被茶水烫伤了。”
“哎哟,烫伤光敷洋药不管用的!得用凉水冲,你先别忙,省得越弄越糟糕,我到后头的井里打点水来。”
闻亭丽不敢再继续擦药了,陆世澄却不认为有必要兴师动众,起身想要阻止周嫂,闻亭丽将他拦住:“周嫂说得有道理,井水比自来水要凉,敷一敷好得快些。”
周嫂早提着铁皮桶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这一来,客厅里又只剩下闻亭丽和陆世澄两个人。
闻亭丽看看陆世澄,尽管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上次他是在一种昏迷的状态下被她和厉成英抬进来的,而今晚,他却是清醒地同她面对着面坐在她家的客厅里。
她有点无所适从,故而比平日要安静许多。
陆世澄好奇等她一回,见她没有开腔的意思,便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望着她喝了一口,继而转头打量客厅。
他看得很仔细,仿佛要重新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好好地看一看。
闻亭丽随着他的目光左右乱扫,为了省电,客厅上方只悬着一盏五十支的电灯泡,不像陆公馆,每个厅堂都悬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当然,这里也没有陆公馆那些随处可见的玫瑰、百合和郁金香,甚至整个空间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花瓶。
陆世澄却很喜欢这里的一切,他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插花的容器,多半是她用小桃子喝剩的牛奶瓶做的,样式独特又实用。
不只这个花瓶,她家里每一个地方都布置得相当雅致,沙发面上套着新做的豆蔻绿布套,窗帘也用的同一色,配上素色的家具,非但不俗,反而有一种清新可爱的氛围。
报纸被整整齐齐收在茶几旁的书柜上,就连小桃子的玩具都有专门的木架。东西多,却丝毫不杂乱。
这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是那样温馨可爱,不像陆公馆,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
他就那样一直看,一直想,看得闻亭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她闪身进了厨房,很快便捧着一碟糖糕出来,这回陆世澄没再继续打量客厅了,可是他又开始对着手上那只茶碗研究起来。
闻亭丽不觉一笑,这个人今晚怎么像小桃子一样对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她上前为他做介绍:“漂亮吧?这杯子是我几年前在一个俄国老师那里买的,他是秀德女子中学特聘的外国教授,本是俄国贵族,因为不容于新政府才被迫流亡到国外,这都是他家族里收藏的皇家瓷器,平日轻易不拿出来换钱的,看我实在喜欢才忍痛割爱,这杯子只卖我两块大洋,是不是很划算?你瞧,底下还有沙皇赐给我那老师的家族封号。”
她兴致勃勃把茶碟翻过来给陆世澄看底下的那行俄文。
陆世澄一看见那行字便微微一笑。
闻亭丽只当他跟自己一样不认识俄文,便自发念给他听。
“尊敬的伊万诺夫公爵,沙皇尼古拉二世赐予你尊贵无上的荣耀。”
听见闻亭丽这翻译,陆世澄的微笑变成了低头闷笑,越笑越止不住。
闻亭丽不由一头雾水:“怎么了?”
陆世澄忍住笑,把茶水倒了点在桌上一笔一画写起来。
【圣彼得堡约瑟芬瓷器作坊,两卢布一枚。】
闻亭丽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