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教出来的陈若雁,自然和别人家女儿有些不一样,因是冬日,贴身穿了松江布的衫子,外头是百蝶穿花的潞绸小棉袄,裙子也是石榴色的棉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双雪白的手,就跟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纵然琼竹是个女子,也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句,陈若雁的确是个美人。此刻这位美人正笑盈盈地看着琼竹,琼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从进了陈家这三个月,对这位大小姐,琼竹只见过几次,听张大娘说,这位大小姐每天就在房内读书写字弹琴作诗。
说这话的时候,张大娘不免要撇一下唇,说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多学学针线刺绣,以后嫁到别人家也好当家。
对这样的话琼竹虽然心里反对,但还是不会当面说出来。此刻见陈若雁的微笑,琼竹不由在心中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能够只读书写字,不去理会这世间的纷扰,这是多么好的福气啊?可惜这世间,有这福气的人不多。
琼竹自个在思量的时候,陈大舅也在打量着她,陈太太面上虽有不满,但也在等着陈大舅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陈大舅对陈太太点头:“不错,妹妹,这样的人,的确不错。”
陈太太忍不住狠狠剜了琼竹一眼,这才对陈大舅道:“难道就没有别人了?我们家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呢,还有这村里的佃户。”
“那是什么地方?妹妹,也不是我说句大话,若非太祖爷爷定下的章程,别说你我,就算是县太爷的千金小姐,进到那种地方,做个使唤丫头,别人还要嫌弃呢。更何况那些村姑从不读书,连个礼都不会行。”
陈大舅的话里一股嫌弃,琼竹听到陈大舅的话不由皱眉,那种地方?什么地方,竟然连官家小姐进到里面,都只能做个使唤丫头?
陈太太和陈大户夫妻不过是三家村的富户,就算陈太太比丈夫多读了两本书,多认得几个字,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县城,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知县太太。并不晓得陈大舅这话里有些夸张唬人。
因此陈太太收起自己的念头,对陈大舅道:“哥哥,这么说,那地方难进,我们女儿……”
“雁儿是我外甥女,我在那府里也有十来年了,什么事儿不清楚呢?就按我们说的去做。”陈大舅就差拍了胸脯了,这样的保证让陈太太夫妻吃了定心丸,于是陈太太满面堆笑地道:“那就谢谢哥哥了。雁儿,赶紧来给你舅舅磕头。”
陈若雁应了一声,就要上前给陈大舅磕头,陈大舅已经双手扶住自己外甥女:“使不得,使不得,若真成了,那可就要舅舅给你磕头了。”
“舅舅!”陈若雁有些娇羞地喊了一声。陈太太夫妻也在旁边笑起来。这让琼竹越发摸不着头脑,陈家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可是这样的大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毕竟现在自己在陈家,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
琼竹还在想,陈太太已经喊了一声:“琼竹,你过来,给大小姐磕个头,从此以后,你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了。”
自己,做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琼竹伸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陈若雁微笑着对琼竹道:“娘说,我渐渐大了,身边几个丫鬟都不伶俐,看中你聪明又伶俐,就是你了。”
琼竹心中腹诽,但仔细想了想,做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总好过现在做粗使。不过琼竹还是不愿意磕头,只对陈若雁道个万福:“见过小姐。”
琼竹的举动让陈太太的脸又拉下,陈大舅倒点头:“如此也算有主见。姐姐,外甥女要和这丫鬟相处好了,也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陈太太也就没有再发火,而是让琼竹服侍陈若雁离去,并叫来管家,让她给琼竹准备几样衣衫首饰。
等人走了,陈太太才对陈大舅道:“哥哥,我就怕这姓方的不服。”
“这有什么可怕的?妹妹,我告诉你,为何挑中了她,当日婚书还在吧?有了这个,就算她飞上了天,也能把她拽下来,这是其一。其二呢,她毕竟没写过卖身文书,比别的丫鬟不同。至于和外甥女相处好了,情同姐妹更好,等进了王府,王府的妻妾之别可是和你们家不一样的。”
陈大舅的话打消了陈太太的疑虑,陈太太舒心一笑:“既然如此,哥哥,就全靠你了。”陈大户也张罗着要再敬陈大舅一杯酒,陈大舅把手一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陈太太已经笑了:“说的好,六亲同运!哥哥,真成了,不管是陈家,还是吴家,都会越来越好过的。”
陈大舅端起酒杯:“就是这话,干了!”三个酒杯碰在一起,三人一口喝干杯中酒,都志得意满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