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历历在目,赵氏不可能完全放下,但心中的怨怼之意,终究还是散了不少。
无论如何,往后他们还是夫妻,而且她的华儿更是苏府唯一的子嗣,如果苏绍谦当真能够悔改,从今后一心一意地对待他们母子,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闯过生死难关,又喜获麟儿,赵氏心中满是柔软,连带着对苏绍谦也有些不少宽容之意。
“但愿如此。”赵氏笑着,轻轻地摇着怀中的婴儿,满脸慈爱。
许妈妈眨了眨眼,心中有了底,刚才她说的是“您和小少爷的好日子”,可没带着三小姐,夫人并未反驳,至少能够说明,如今夫人眼里心里只有小少爷。这么一来,想要离间夫人和三小姐的关系,就更加容易了。
“这次夫人难产,多亏老爷请来了天一药铺的韩大夫,这才将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没日没夜地守着夫人,可见对夫人的情意!”许妈妈小心翼翼地道,“不过,奴婢倒是听说,如今府中居然有人说是三小姐救了夫人和小少爷,您说这事儿可笑不可笑?”
薄暮在旁边听着,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儿。
别人不说,她是亲眼目睹了三小姐救夫人的整个过程!
“哪里可笑了?夫人和小少爷是三小姐亲手所救,我亲眼所见,当时在产房里的人是我,可不是苏妈妈您!”薄暮反驳道。
许妈妈瞪了薄暮一眼道:“你这可不是胡说八道?韩大夫师承赵神医,才能有这起死回生的本事,三小姐闺阁弱女,既不懂得接生之事,也不懂医术,哪里能够救得了夫人?”
“我亲眼所见,小姐她——”回想起三小姐当时的所作所为,薄暮一时间又被震撼住,只觉得那样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会被人当做是鬼魅邪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只道:“是我亲眼所见。”
见她说不出所以然来,许妈妈更为得意:“看,你也说不出所以然吧?”
赵氏微微一怔,当时她已经陷入昏迷,脑海里迷迷糊糊的一片,倒并不记得到底谁救了她。不过,天一药铺的韩大夫她是听过的,陌颜脸受伤,最初请的便是他,当时是能够就得回陌颜的容颜,后来听说他又拜入了神医赵天一的门下,想必医术精湛,才能够这种起死回生的本事。
至于陌颜……
她似乎也是懂得一些医术的,所以当初才能救回张婕妤。不过据她所说,她的医术是跟着一本医书胡乱学的一些针灸之术,才会误打误撞地救回了张婕妤,而且,那本医书后来还被苏绍谦卖掉……她难产的情形有多危机,她自己最清楚,陌颜怎么可能救得了她?
想必是府中的下人瞎传。
“算了,以后这些话不要再提起了,万一传扬出去,别人真以为陌颜有这等本事,求上门来,反而是麻烦!”赵氏喝令道。
如果这些话传到府外,别人信以为真,真请陌颜过去,救人关头,才发现陌颜没这本事,只是虚传的,到时候耽误了救治产妇和婴儿,对陌颜的名声必然大有损害。
薄暮瞠目,人的的确确是三小姐救的,怎么连夫人都不信呢?
她拙于言辞,不善辩解,只能将不满的目光投向许妈妈,一定是许妈妈在中间捣乱,才会让夫人这样认为。如果任由苏妈妈这样折腾下去,三小姐只怕要吃亏。
薄暮一直都记得,是三小姐将夫人和她从寒梅院那冷僻之地带了出来,带到了松林堂,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这一点,她是感激三小姐的,因此,绝不能让三小姐吃这个暗亏。
“夫人,我去看看厨房的补药熬好了没有。”薄暮说着,起身出去。
许妈妈目光不明地看着她离开,对着旁边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便悄悄地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禀告道:“夫人,薄暮姐姐刚才没去大厨房,反而去了紫藤斋,在里面带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赵氏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薄暮什么时候和紫藤斋走得这么近了?难怪刚才会帮三小姐说话呢!”许妈妈笑着道,“不过也难怪,之前夫人病重,松林堂都乱成一团,若是夫人出事,这天都要塌下来了,有些人难免要早作打算。”这是暗指薄暮为了前程,投到了三小姐那边。
赵氏不说,神情却慢慢严肃了起来。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正事。”许妈妈见好就收,转了话题道,“夫人如今产下麟儿,又有老爷做主,正该趁这时候把苏府里里外外抓在手里才是。内务不说,外面那些产业,可都是苏府如今的命根子,将来都是要小少爷继承了,可不能出现意外。”
赵氏看着她:“你这是话里有话,要说什么就直说!”
“夫人您知道隆兴长公主谋逆是怎么查出来的吗?是三小姐设了个套,命二小姐从苏府产业的账上提了好大一笔钱给隆兴长公主,让她购买武器,结果武器被发现了,隆兴长公主谋逆的事情也就败露了。您想想,能够支撑谋逆的钱财,那得多大的数目?三小姐说扔出去就扔出去了,奴婢倒是替夫人和小少爷肉疼。”许妈妈说着,脸都在抽搐。
这肉疼可是真的,不是假的。
如果能撺掇着夫人接管了苏府产业,再撺掇夫人让她男人和儿子做个掌柜什么的,这些钱财可都是她的,如今却被三小姐这么轻描淡写地扔出去了,能不肉疼吗?
赵氏眉头皱得更深了:“有这种事情?”
“可不是吗?按理说,咱们苏府舍了这么一大笔钱财,揭发了隆兴长公主谋逆的事情,是立了大功的吧?老爷别说起复,就算升官都是应该的,结果呢?三小姐倒好,拿着这个做人情,把功劳全推到南陵王世子身上去了,她倒是在南陵王世子那里卖了好,咱们苏府可什么都落着,老爷还被迁怒,听说往后起复都没指望了!”苏妈妈不胜唏嘘,对着小婴儿叹道,“可怜我们小少爷,本该是官家少爷的,如今前程如何,可真就难说了!”
赵氏心口一揪,追问道:“为何老爷会被迁怒?”
“说是李清芬和苏慕贵之前掌管苏府产业时,为隆兴长公主谋逆提供钱财。夫人您说这不是冤枉吗?李清芬和苏慕贵跟隆兴长公主有关系,那好处可是他们占全了,夫人您非但没占着,反而被害得不浅。如今李清芬早被休了,和苏府有什么关系?她和苏慕贵干的事儿,怎么能牵连咱们苏府?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许妈妈义愤填膺地道,“这多明白的道理,皇上那么圣明,怎么可能不懂?只不过是没人替苏府说话,皇上不知道罢了!”
赵氏只是私塾先生的女儿,对国事律法一窍不通,这些年被软禁在寒梅院,从未在官宦夫人圈中交际过,眼界和见识都不够。
她不明白这世间有个词语叫做“株连”,不明白如果不是苏陌颜,苏府早就卷入谋逆事件,满门抄斩了。
相反,她觉得许妈妈说得很对,她和李清芬是有仇的,如今李清芬被休,苏府是她当家,那李清芬做的事情就不应该牵连到她身上,苏府不该受隆兴长公主谋逆的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