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最后几分矜持!
免得吃相难看,被天下众口唾骂。
被逼着按在龙座上和急不可耐的主动称帝能是一回事吗。于是,三天前的晚上,从陈留县发回了一封急报,陈留令献祥瑞,称捉到了一只涅槃而生的凤凰。昨日凌晨又收到宋州刺史的快马公文——在明都古泽看见仙女洗澡,身下有九条黑鳞巨龙游动。
今日这四轮劝进就理所当然的被发起了。
“我等要见汴王!”
“出来!”
“大帅何故藏头隐面邪?”
“什么?大帅病了?”
“可怜呐,可怜。宇宙鼎沸数十年,人民流离。我等诚心拥戴大帅,期在勘乱,还家家安乐。不料大帅病得这么厉害,见我等一面都难。这难道是天意吗?上天不给我等机会吗?罢,罢…儿郎们鼓噪起来!随我进府杀了大帅一家,再焚了汴州,西投圣人去也。凭这泼天功劳,少得了富贵?诏书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杀朱温者,以万户侯爵之。”
“不当皇帝,俺们就造反!”
“造反造反!!”
罗城北门外,山呼海啸的武夫潮水般冲击着不堪重负的朱温。控鹤军和家僮“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弹压。一浪高过一浪的鼓噪每响起一次,躲在嘉福殿内的朱温便揪心一下。双手死死抓着大腿,时而剜扣,时而舒掌,表情痛苦不已。
“启禀圣人,李氏一族对天下索取无度,祸乱士庶。如今天降华彩,地涌金莲,仙凰驻足县衙,神女驾龙游泽。这是昊帝厌弃李氏,要授命朱氏。自古五行更于贤德,道之自然。岂能逆天而行?且三军骚动,哗变在即,圣人不承接天命。何复平乱呢……”裴迪抱着大王的腿,声泪俱下。
落雁都兵马使张归霸骤而双膝跪地:“请天子速下决断!”
“这是僭越大罪。”朱温看着伏满一地的心腹,流泪道:“昔年秦宗权篡逆,我以天子之名,举微薄之师讨伐他,于是以弱胜强,终成事业。你们这么做,是要置我于死地。”说罢一挥袖,起身就要走人。
“陛下!“敬翔一把抓住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血肉模糊,泣泗道:“现在群情激愤,安危只在片刻之间。陛下诚为忠良,不愿辜负李氏恩情,但天命加身,人心至此,陛下不开创大统,就是大失所望。天命难违,众欲难犯。希望陛下好好地权衡再三。”
“你们……!”朱温魁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踉跄几步,在侍女的搀扶下才不至于摔倒。沉默良久,才艰难地仰头叹息一声。
“快,抬走,快抬走!”张归霸见机行事,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涌上来。朱温勃然大怒,却被武士从背后架起,举过头顶直接往罗城北门抬,只得唾骂不止。
……
朱温被抬过来时,李振正站在石阶上苦口婆心地劝说武夫们:“行正道方能功勋立。篡号乃是不祥之举,谁敢预其事?何况圣人陷于沙陀之手,大王日夜焦急怎么解救还来不及……”
“圣人来了!”军民一阵欢欣,口呼圣人。贺德伦精神大振,率先拜倒。有他带头,众人有样学样。
朱温被放了下来,虚弱的扶着门框,盯着为首的贺德伦等十余将领,斥责道:“尔等鼓动这些么人啸动罗城,想干什么,兵谏吗。速速散去,不然军法难容。”
贺德伦这次却毫不畏惧,站起来,瞪着朱温口水乱溅道:“臣不敢造反!此番前来正为宣武内外数十万将士请命,为中原亿万黎民百姓请圣人!只要陛下受位,臣虽死而无悔。”
“臣亦是!”寇彦卿出列。
“臣…”衙内马军都总管李思安拜倒。
“臣…”教练使韩勍拜倒。
哗啦啦一地,竟有数百员将校。
朱温缓缓走到廊檐下,捂着脸叹了口气:“为一节度使,吾愿足矣。但天子蒙尘,沦为沙陀木偶,社稷无主……”
话没说完,贺德伦从身边士卒手里夺过一物,便是几个箭步冲上台阶,一把搂住朱温的腰,不由分说就把黄袍往肩上披。朱温拼命挣扎,发出几乎喊破喉咙的哇哇苦叫。
立刻,早已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敏捷地跳起胡旋舞,称贺:“圣人万岁无极!”
气氛瞬间攀升到最高潮,涌在前面的武夫振臂爆呼万岁。随后,盘亘在罗城附近的兵马和幕府发动的士农工商做出回应。万岁声此起彼伏,响彻大梁府城。这感染力还是很强的,站在圣人身边的李振等人“热泪盈眶”,嘴唇颤抖。跪在圣人脚下,捧着足,亲密地贴脸相吻。
朱圣双目微闭,脑袋一片空白。
影响还在持续发酵。
到了傍晚,大梁府城内最穷困的乞丐,最残花败柳的妓女都知道了——中原出了一位天子。
东汴州,西长安,两个圣人。
怎么区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