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久,终于将布袋中的药草全部辨别完成。
基本上都是真正的药草,这让魏平安顿时觉得前几日入梦后看药材图鉴的努力没有白费,尤其是那两本《本草求真》和《本草图经》的刻本影印版,看得他醒来后都觉得眼睛幻疼。
魏平安和他收拾好药草和布袋后,向他的便宜师父林掌柜和云姐姐告别。
只是刚到一楼时,他爹便急匆匆要去茅房,徒留魏平安一人在药堂。
想到方才云姐姐对蓬草的态度,特地辣手摧花,魏平安拨弄着药草,做了一小束飞蓬菊花束,打算先回去送给方朝云,之后再来等他爹。
于是又上了二楼。
只是正当魏平安靠近屋门时,突然听到他便宜师父的声音。
“……当初上面强征四大书院肱股去翰林院,其中江右书院林夫子被学子当街打死,恩师和宋夫子因反对劝桑令被贬辽东都司……除却东陵书院的冯夫子因一手好字得以幸存,其余竟都是……家中败落之象。”
林掌柜咬牙切齿道。
“当今圣上不愧是夺亲弟弟位置上位……”
紧接着,猛然传来云姐姐惊怒的声音:“林叔慎言!”
魏平安立马观望了一下四周,找了个可以听到声音的好位置躲起来。
房内方朝云脸色苍白,她虽然才十一岁,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于是立马出声喝止。
涉及皇室怎能多言。
又是一阵沉默,方朝云才打破沉默的气氛,继续开口说道:
“爹本来要参加明年己卯年宁北地区的乡试,但因为祖父离世,全家都要前往辽东都司守孝三年。”
“所幸爹并不注重科举,勤心于本草学的研究,要不是族中恳求难以拒绝,也不会去,如今这般也正好绝了科举的心思,林叔,我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仁和药堂,请林叔您帮忙看好我爹留下来的仁和药堂。”
“商铺的房契都在这里,林叔您收下吧。”
方朝云将盒子中的地契取出,交到林掌柜手里。
惹得林掌柜长叹一声。
“唉……朝廷明里暗里打压永安年间的举子,科考者乱调座次,专门分至臭号烂号,非运气文采极优者难进一步,为官者外放下县,永不入翰林,非政绩卓然者难进者一步。”
“至诚兄是永安七年的举人,不去继续参加科举也正好,至少不用像前两次那般被人抬着回来。”
林掌柜神色落寞,但还是接过了那一沓地契,朝着方朝云坚决地说道:“我一定会保管好这些地契,等到至诚兄回来那日,原封不动地交还方家。”
可方朝云摇摇头,想起方才见到的飞蓬,眼神中满是担忧。
“爹在祖父去世消息传来后曾咏诵过李太白的诗句,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当时我便已经知道,去给祖父奔丧是出去容易回来难。”
“四大书院桃李满天下,上面怕结朋党,自然将其打发得远远的,等过个十几二十年,上面自觉得太平之后,想来便可以回来。”林掌柜沉默道。
方朝云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红了眼睛。
见里面不再言语,于是魏平安悄然走远,将手中挑出来的飞蓬菊花束递给药堂一名学徒,托他送给云姐姐后,便跟着刚出来的他爹魏元仲一起离开仁和药堂。
但今日听到的一切,都将魏平安的思绪搅得乱七八糟。
首先是关于他所处地方的消息,魏平安他还以为自己会去找人问后,或者会在升到乙班读史时才会清楚,没想到今日他竟然误打误撞先知道了。
——如今是盛元七年,他现在处于大兴朝,宁北地区,云阳府,桐乡县。
同时,还有三点也给魏平安留下深刻印象,让他铭记于心。
第一,当今皇帝是个夺自己亲弟弟位置登基的狠人。
第二,再高的学问,也抵不过皇权特许。
第三,穿越有风险,抄诗须谨慎,幸亏他没有靠抄诗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