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漠然的目光扫来,挣扎的男人不由地一愣。
下一刻,他听见‘砰’地一声,丧盆跌落在地,本来几近无声的场中,再度响起震天哭声。
“起——灵——”
。
“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再嘱咐你们,事到关键时候,一定要上心,你们就是这么上心的?”
“我也没想到颜青棠那丫头会如此狡猾,那日上门,我见她态度软和,只道她明白道理,心知二房没有儿子,想凭她一个女子立门户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指望我们大房,又见颜家的下人对我唯命是从,以我为主,就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人家被你拿捏住了?”颜翰河冷嗤。
是的,颜世海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日他带人上门‘帮衬’,本想着要想成事恐怕有些难,毕竟颜世川虽死了,但颜青棠那丫头名声在外。
谁知女人就是女人,再是精明能干的‘颜少东家’又有何用?还不是一见亲爹死了,就六神无主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他顺势而为以长辈身份居之揽下丧事事宜,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且办事过程中,颜家上下对他有求必应,俨然一副以他为主的样子,于是颜世海就膨胀了,飘了,觉得颜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等丧事过后,他就能入主颜家大宅。
昨晚一切琐事落定,明天就是出殡之日,操劳多日的颜世海也算松了口气。
正打算回客房早睡早起,谁知下人送来一桌席面,说是伯老爷一家近日辛苦了,姑娘特意让人送来一桌上好的席面。
颜世海也没当回事,心想帮二房操持丧事这些日子,他确实辛苦了。为了不让人挑出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可没少跑前跑后,既然席面都送来了,那就享用了便是。
谁知席面太好吃——颜家不愧是颜家,聚集了江南一带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席面怎可能不好吃?
酒也过太香醇——这可都是颜世川珍藏了许久的珍酿。
颜世海就这么吃着佳肴,喝着珍酿,做着等明天颜世川下葬后,就能入主颜家大宅的美梦。
谁知美梦还没做完,就被人打醒了。
“你只道她是女子,却不知颜世川从小把她当做儿子养,几岁便被带着走南闯北,四处做商!颜世川是什么人?颜家上上下下多少桑园铺子机房,里里外外多少管事掌柜伙计?能让这么一群人又敬又怕称呼其为少东家的女子,你就当她是个寻常女子?!”
颜翰河越说越生气,两个核桃疯狂地在手里盘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已经这样了,该想的是如何补救。”一旁,颜世城小声嘟囔。
“补救?都这样了,还怎么补救?”
颜翰河气极反笑。
“本来按照我的主意,一家人不至于闹得撕破脸皮,你们二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等出殡时让德耀当了‘孝子’,替世川摔盆、扶灵,之后自然顺势挑了他做嗣子,过继给世川家,如今——”
。
颜德耀是颜世海的长子,也是颜家大房的长孙。
颜世海和颜世城兄弟俩是颜青棠嫡亲的堂伯,二人的父亲颜俊山是颜世川的大伯,颜青棠要叫一声大伯爷。
两家一个是大房,一个是二房,颜世川父女所在的这一房便是二房。
月前,颜世川外出行商,却偶遇难得一见的暴雨塌房不幸身故,留下一屋子女人无依无靠。
按照当下世俗礼法,若一家没有撑立门户的男丁,即使家中有成年女子,也不得继承家业,需从同族中挑选一个男丁,过继为嗣子。
与无后的二房血脉最近的,就是大房这一脉。
可也说了是若论血缘关系,实际上两房早有旧怨。